因為它應音樂而生,而音樂承載情感、傳遞牽掛、跨越時空、永不消亡。
穆康在國內落地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從機艙里往外看,夜空被霓虹燈污染成了不甘寂寞的暗紫色,星光隱匿蹤跡,視野盡頭只余候機樓的冰冷內透。
一回到主場,穆康反倒不著急了。
穆大才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越到生死關頭越冷靜。
他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此刻直奔劇院的話,有很大幾率會卡在上半場即將開場時到達,既堵不到人,也表不了白,實在不是個好時機。
這場演出上半場演《魔笛》序曲和莫四十一,下半場演貝七,無論對音樂還是對林衍,穆康都勝券在握,僅用一分鐘便安排好了如下行程:
回家洗澡,換衣服,帶上潤滑劑和安全套,開車去劇院,中場休息時表白,演出結束后做`愛,地點隨機。
完美。
至于“男人一般不會隨身攜帶潤滑劑和安全套”、“都還沒表白呢你是不是想得太遠了”、“林衍那麼正經的人不會喜歡野戰”之類的警世箴言,精蟲上腦的穆大才子統統沒放在心上。
穆康排隊坐上出租車回到家,按部就班走完了所有計劃步驟,又一臉平靜地開車去往國立大劇院,停好車后,從停車場直接坐電梯上到一樓。
音樂廳不出意料地大門緊閉,整個劇院悄無聲息。
穆康淡定自若。
《魔笛》序曲長約6分鐘,莫四十一長約32分鐘,算上謝幕時間,上半場耗時約40分鐘。
他提早了近十分鐘到達,只會早不會晚。
穆康熟門熟路地出劇院大門左拐,和寒冷江風相攜走了三十米,一閃身竄進臨江的演員通道入口,速度快到保安大叔只看到了一個人影,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通道盡頭是一扇連接后臺的門,旁邊坐了名工作人員,一看到穆康就站了起來:“穆老師。”
穆康給工作人員遞煙,又拿出打火機湊了過去:“辛苦了。”
工作人員受寵若驚,就著穆康的火把煙點著:“您要進去嗎?”
穆康鎮定地說:“嗯。”
工作人員立即把門打開了:“您請。”
這麼多年“穆老師”沒白當,至少國立大劇院的人情工作穆康做得很是到位。他一路暢通無阻進入后臺,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到處都是琴盒和服裝袋。
舞臺上樂聲已停,依稀響起掌聲和喝彩聲,妥妥兒的進入安可時間了。
穆康面朝舞臺方向,花一分鐘整理好心請。談話聲由遠及近,樂團首席第一個走了進來,一看到穆康就愣了:“穆先生?”
穆康:“Evan是不是來了?”
樂團首席:“……是。”
穆康點點頭,轉身走向指揮休息室。
林衍穿著燕尾服下臺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回休息室。
他在無人知曉的黑暗角落站了一分鐘,以《困靈》為背景音樂,開始默讀一個關于青春與愛情的故事。
這座音樂廳,就是故事結束的地方。
林衍低下頭,跟隨七年前的自己慢慢走向指揮休息室。接下來的故事情節林衍稔熟于心:他會獨自靠在門邊等他,像個英俊的騎士,笑著賜予他一個溫暖擁抱。
往事又美又疼,一半是解藥一半是毒品。
林衍沉浸于回憶中的腳步忽地停了。
他不知所措地望著前方,赫然發現和七年前相同的地方,竟然真的站了一個人。
更可怕的是,那人有一張和七年前的人一模一樣的臉。
林衍茫然地想:我在做夢嗎?
演了那麼久的莫扎特……都是夢?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林衍和穆康之間距離不過兩米,明明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最佳交流尺度。
可兩人跟兩根木樁子似的直挺挺杵在原地,誰都沒敢動一步。一個以為自己在做夢不愿出聲驚擾,一個心跳得太快覺得自己就快要猝死了。
媽的。穆康想:得抓緊時間。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斂住四處亂竄的心,開口道:“林三歲。”
林衍:“……啊?”
穆康:“你很有能耐啊?”
林衍傻`逼似的問:“你是……真的嗎?”
“我是不是真的不好說。”穆康粗聲粗氣地說,“反正你他媽得是真的,再不是真的老子就咬舌自盡。”
他說完這句不吉利的蠢話,一個箭步上前以某種駕輕就熟的姿勢攬住自己的心肝,直接將人帶進休息室,順便鎖上了門。
林衍:“……”
穆康轉過頭,幾乎是惡狠狠地對林衍說:“你怎麼就跑了?”
林衍被這一連串的事發突然嚇得不輕,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說:“我以為你不想……”
“我想。”穆康猛地打斷他,“一覺醒來人就沒了,老子想你想得飯都吃不下曲也寫不出,想得一杯酒下肚就成了傻`逼,想得連他媽煙都不夠抽了!”
林衍聲音都顫抖了:“……什麼?”
穆康靠近他,咄咄逼人地說:“居然干完了就跑?林衍,就這麼對我?”
林衍張張嘴,說不出話。
穆康又走進了一步:“這麼討厭我?嗯?”
林衍身后就是墻,已退無可退。
穆康抵著林衍的額頭,注視那雙震驚的眼,低聲說:“我是真的。”
“想你,也是真的。”
他的心在狂嘯,強烈的情感掙脫牢籠,綻放五顏六色的音符,在高歌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