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人生起伏無常,沸點依舊是那個沸點,樂隊也依舊是那兩支樂隊。
而該來的人總會來,該繼續的故事也總能等到繼續的這一天。
已經成為資深服務員的小哥領著這幫老客落座,驚訝地發現組合里多出了兩個人設未知的陌生面孔。
小哥禮貌地問:“兩位喝什麼?也喝曼哈頓嗎?”
李重遠:“是。”
林衍:“是的,麻煩了。”
趁著等酒的空檔,小哥和領班站在吧臺小聲討論新面孔的人設。小哥請教道:“那個看上去很多心眼兒的人,也是音樂家嗎?”
“好像之前見過幾面。”領班摸著下巴道,“應該是拉大提琴的,常年住國外。”
小哥總結道:“精明臉的大提琴演奏家。”
“差不多吧。”領班說,“另外這位我完全沒見過,嘖嘖,真帥啊。”
“是啊。”小哥拼命點頭,“真好看。”
領班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偶像臉的……美男子?”
小哥無語道:“‘偶像臉’不是人設。”
“有道理。”領班用托盤放好六杯曼哈頓,躍躍欲試地說,“我去近距離觀察一下。”
“領班。”小哥突然說,“冷漠臉帥哥的人設……是不是有點不穩了?”
領班一愣,端著托盤瞇起眼瞅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是啊,一直在笑。”
林衍一進門就被臺上的貝司手認出來了。為避免少了音樂烘托酒吧氣氛過干,樂隊成員很有職業素養地輪流離開舞臺來同林衍握手,雙方進行了一番看起來親切友好、實則也非常真誠走心的愉快交流。穆康朝林衍介紹說:“他們是真正的即興高手。”
林衍溫和地說:“我很期待。”
小號手緊張地說:“……謝謝林指!”
就像一句魔咒,每當林衍說出“我很期待”,被期待的人就會不約而同地瑟瑟發抖,管小小如此,方之木如此,沸點的爵士樂隊也是如此。
哪怕林衍這次純粹是以聽眾身份前來,一句廢話都不會說,幾位見多識廣的大叔仍跟打了雞血似的,音樂速度都從平常的65-75bpm漲到了75-85bpm。
對大部分人來說,即興演奏是一件很耗費精力的事。演員除了要宣泄一時興起的情緒,又要控制音樂游移于合適的尺度內,水平不夠很容易荒腔走板。
然而沸點的爵士樂隊從沒有過這個問題。幾位樂手腦子里似乎有一個與人生舞臺直接連通的、由音樂構成的精神大海,每晚只需信手拈來幾瓢取之不盡的海水,便能為形形色色的客人講出值得玩味的故事。
貝司和鼓鋪出輕快的節奏型,小號手站在燈光下,低頭思索了一分鐘,沉淀心情,以暗啞音色醞釀出了一段富有炫耀意味的低訴。
昏黃光暈里,僅此一次、過期不候的嶄新旋律輕柔飛揚,專門獻給遠道而來的客人。
林衍凝神聽完小號這一波兒長約十分鐘的獨白,隔空對樂手鼓掌示意,贊嘆地說:“真是厲害。”
見完了不起的新朋友,聽完音樂書寫的祝酒詞,席間氣氛漸熱,曼哈頓進入了第二輪。酒過三巡,大伙兒話都多了起來。李重遠端著酒杯說:“林指瘦了很多。”
林衍:“最近吃得不好。”
“要你廢話。”穆康懶洋洋地攬著林衍,“一個禮拜就能把他喂回來。”
管嘯:“林指這次待多久?”
林衍:“現在在休假,可以待挺久。
”
邱黎明馬上說:“來指一場我們團怎麼樣?”
“沒空,我們要去東南亞。”穆康越俎代庖地說,“再說他還要陪我寫曲。”
陸西峰不滿道:“陪你寫曲是什麼鬼?”
“非得說得那麼明白嗎?”穆康笑了笑,睨視著陸西峰道,“就是說老子要和阿衍談戀愛,天天都得待在一塊兒,其他閑雜人等請勿打擾。”
林衍溫柔地看著穆康,一丁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
僅存的單身狗陸西峰:“……”
穆康補刀道:“懂?”
陸西峰郁悶地一口干掉杯中酒,朝服務員打了個響指:“再來一杯。”
“你倆昨晚那一出太猛了。”李重遠搖著頭說,“我電話都被打爆了。”
邱黎明明知故問:“怎麼了?”
“都是問他倆的。”李重遠無奈地說,“‘Evan和康認識多久了’、‘Evan和康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Evan和康是誰先追的誰’,好像老子是百科全書似的。”
“不算過分。”管嘯笑著說,“都是你知道的事兒。”
穆康“嗯”了一聲,囂張道:“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再強調一次:認識十年了,剛剛在一起的,我先追的他。”
“傻`逼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陸西峰端著第三杯曼哈頓,醉醺醺地說,“林指看上你的時間可比你看上他早多了。”
林衍平靜地朝陸西峰舉了舉酒杯,沒接話。
陸西峰得意忘形地說:“恭喜你啊林指,得償所愿。”
穆康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邱黎明拼命朝陸西峰使眼色:“那個……”
管嘯慌張地說:“其實……”
陸西峰打了個酒嗝:“我上一次見林指還是七年前。”
李重遠猛地站了起來:“我們……”
陸西峰大聲說:“你和管小小在前邊兒摟成一團,他站在后邊兒哭。”
李重遠:“……”
邱黎明:“……”
管嘯:“……”
完了。三人相顧失色:居然沒控制住這傻`逼。
“哭得巨他媽慘。”陸西峰頭頂酒精腦理智全無,渾然不覺自己已闖下大禍,“我這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