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康直怔怔看著屏幕上的林衍,縮在被子里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他想。
當一個人比我自己更理解我、更珍視我、更欣賞我、更深愛我,原來會露出這種只與我有關的、既堅硬又驕傲的表情。
盡管林衍中文水平超常發揮,將這句激昂的宣言說得熱血沸騰,穆康卻毫厘未生展望宏偉未來的光輝想法。
與之相反,他心頭邪惡綻放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我要把他關起來,從此以后無論天地、山川、湖海、世人,除了我誰都不能看到。
穆大才子做人向來自私自負厚顏無恥,一朝得了天下無雙的阿衍,日日過得食髓知味,愈發顯出貪得無厭。
“阿衍。”穆康說,“你是不是特別愛我。”
林衍毫不猶豫地說:“是。”
“永遠要這麼愛我。”穆康緊握雙手,聲音幾乎有些嘶啞了,“一丁點兒都……不可以少。”
林衍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如果哪天我發現你少了一點兒——你知道我可以發現。”穆康咬著牙,惡狠狠地說,“我就把你……”
把你……
那一刻,他腦中油然而生了無數種難以啟齒的丑陋想法,每個都面目猙獰,猙獰到生生嚇到了自己。
他恍惚地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
林衍絲毫不以為意,平靜地說:“好。”
“如果哪天你發現我對你的愛少了一丁點兒,你想把我怎麼樣,都可以。”
他的眼里漸漸泛出溫暖迷人的笑意,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只獻給霸道蠻橫的心上人。
穆大才子一生的命門,正在向他傳遞一句被很多人說過的話。
Evan Lin從不妄言。
奇異地安撫了穆康躁動不安的神經。
穆康心滿意足,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戴維斯導演的活兒題材是艾滋病,取景地在非洲,給我繼續講米婭的故事吧。”
林衍:“不只米婭,那里有很多故事。”
“那就每天講一個。”穆康說,“我們有很多時間。”
愛侶間時間雖多,非洲貧民窟的故事卻不甚動聽,一天比一天慘絕人寰,仿佛世間魍魎都在那里駐過場。穆康接連聽了兩個禮拜,聽出了一身揮之不去的多愁善感,在M市機場同丹尼斯和安德魯碰頭時,居然被問了好幾次“是不是心情不好”。
穆康義正言辭地說:“謝謝關心,我們很好,生活幸福。”
從機場開往目的地有近四小時車程,穆康在途中向眾人展示了林衍心愛的十個精靈公仔,不出所料遭到了一幫人或明或暗的嫌棄。
卡爾尷尬地笑道:“因吹斯汀。”
丹尼斯直言不諱地說:“太丑了。”
安德魯自作聰明地問:“萬圣節的獎品嗎?”
穆康心里雖然無比贊同大伙兒的看法,嘴上仍牢牢貫徹一致對外的堅定立場:“我覺得很可愛。”
三位指導老師到達民宿時已經晚上了。熱情的民宿老板備好吃食,又頗具眼力見兒地給幾人送上了啤酒。三人憋著氣,一口飯一口酒,飛速解決了由水果拌米飯、芒果沙拉和啤酒組成的叢林特色晚餐。
飯后,穆康把十個巨丑的精靈公仔攤在了客廳餐桌上,就著昏黃燈光和熱帶晚風,一邊趕蒼蠅一邊悉心整理壓皺的布料。兩位管樂演奏家坐在對面旁觀得五味雜陳,安德魯問:“真的要送人?”
穆康淡定道:“是。
”
丹尼斯質問道:“你有經過Evan同意嗎?”
穆康:“……”
他有苦難言,感嘆著將罪魁禍首放在心頭狠狠捏扁揉圓了一陣,一聲不響把公仔收回了袋子里。
這番意味不明的沉默表態登時嚇到了見識過“瘦了十五磅的Evan”的兩位吃瓜群眾。安德魯小心地說:“康?”
丹尼斯:“你們又怎麼了?”
穆康抬起頭:“什麼?”
丹尼斯已自動自發地腦補完畢:“Evan那麼好的人,你怎麼總惹他生氣?”
穆康:“……啊?”
安德魯也說:“我們都希望你們能過得開心。”
穆康莫名其妙:“我們過得很開心啊。”
丹尼斯嗤笑了一聲:“希望如此。”
穆康懵逼地想:什麼鬼?
他一頭霧水地和丹尼斯對視片刻,轉念一想:算了,還是正事要緊。
穆康坐直身體,擺正態度,用非常鄭重的口吻對丹尼斯和安德魯說:“我想請你們幫個忙。”
丹尼斯暗忖果然來了,靠在椅背上嘆息道:“說吧。”
“我最近在寫幾部室內樂作品。”穆康說,“不知有沒有榮幸能同二位合作?”
丹尼斯:“……”
安德魯:“……”
兩人交換了一個始料未及的訝異眼神,安德魯說:“我們以為你和Evan又鬧別扭了。”
穆康再次強調:“我們很好。”
做好了勸架心理準備的丹尼斯和安德魯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那就好。”安德魯笑道,“我很愿意與你合作,康。”
“與你合作是我的榮幸。”丹尼斯爽快地說,“寫好了嗎?”
穆康:“還沒完全寫完,等我完稿就發譜子給你們。”
安德魯好奇地問:“提前劇透一下?”
穆康:“其中一首是《林中精靈》的室內樂版。”
“太棒了!”丹尼斯立即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興奮地說,“我早就有把這首曲子改成室內樂版本的想法了。
”
安德魯頻頻點頭:“沒什麼比康親自改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