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跟條訓練有素的獵犬似的眼睛一亮,對穆太太微微鞠躬說了句“失陪”,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走了。
穆太太:“……”
穆康蹲在陽臺旁,把林衍拉到身邊:“你看,這幾盆是我種的。”
穆先生和穆太太家的陽臺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植株各個長勢喜人,幾朵小花瑟瑟發抖地混在大小不一的綠葉間,頗有些孤芳自賞的意味。
林衍:“這些是什麼?葉子這麼長?”
“吊蘭,很容易養。”穆康轉頭喊了聲,“爸,要剪葉子了。”
穆先生應道:“吃完飯剪。”
穆康對林衍說:“你別看這些花盆里的植物一個個長得這麼粗壯,其實論美感還是差了點。”
林衍贊同道:“我也覺得。”
“還是得長在土地里,種花不能種得這麼拘謹。”穆花匠小聲說,“野花雖然看上去比花盆里精心澆肥的花脆弱,但那才是最好看的。”
“因為真實。”林衍說,“從自然中獲得的生命力。”
“對,就是這個意思。”穆康說,“不知道歐根幫咱們弄得怎麼樣了。”
林衍:“他手藝很好。”
穆康“嗯”了一聲,伸手攆掉幾根長歪的葉子:“還好就快回去了。”
“回去后你也教教我。”林衍說,“種花。”
“你那麼忙,學這個干什麼。”穆康說。
“你的手劃傷過好幾次。”林衍柔聲說,“我心疼。”
穆康不在意地說:“一點小傷……”
“煮飯我沒天賦幫不了你,種花讓我幫幫你好嗎?”林衍凝視著穆康,眼神又清澈又炙熱,里面有不加掩飾的肺腑深情,“我想幫你。”
穆康:“……”
真是要命。
他很沒出息地第N次被林衍的眼神勾了魂,好半天才開口說:“好。”
“我還可以幫你做很多事。”林衍又說,“我計劃……”
“阿衍。
”穆康打斷了林衍的話,悄悄握住愛人的手,“我愛你。”
林衍笑了:“我也愛你。”
這頓飯穆太太做了葷素搭配的五菜一湯,廚藝寶刀未老,似乎比林衍七年前見識過的更有長進。席間,穆先生負責喝酒及觀察細節,林衍負責陪酒和倒酒,穆太太負責施展“婆婆的柔情”,穆康負責……幫林衍挑魚刺。
他挑剔地對穆太太說:“不該做鯉魚,阿衍不會挑魚刺。”
穆太太暗道失策,承認道:“我忘記林指是國外長大的了。”
穆康用自己的碗筷給林衍挑出了一小碗魚肉,順便附帶上自己吃剩在碗里的若干菜色,把碗推給林衍:“林三歲,來吃。”
林衍接過碗,一邊滴水不漏地同穆先生碰杯,一邊面不改色把魚肉和穆康不愛吃的韭菜豬肝雞皮等一股腦都吃了。
飯畢,林衍和穆康把碗筷收拾好,四人轉戰沙發閑聊了一會兒。穆康大辣辣地攬著林衍對父母說:“我們下周就走了,你們什麼時候想過來提早打聲招呼就行。”
穆太太立即說:“我和管太太約好了明年去歐洲旅游。”
穆康:“爸不去嗎?”
穆先生:“去過好幾次了,懶得動。”
穆康:“你倆一塊兒來才可以住我們那兒。”
穆太太冷哼了一聲:“本來也沒想住你那兒。”
“那就行。”穆康干脆地說,“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觀察了一晚上的穆先生泰然自若地站了起來,揮揮手道:“沒了,你們走吧,我們老人家要睡覺了。”
穆太太還想說話:“我……”
“你去剪葉子。”穆先生對夫人說,“吊蘭的葉子都快長到地上了。”
夫夫二人沒有久留的意思,聞言火速告辭打道回府了。
穆太太拿著剪刀,站在陽臺怨聲載道:“也不讓我和林指多說說話。”
穆先生坐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說:“用不著‘婆婆的柔情’了,‘兒子的柔情’已經夠肉麻了。”
穆太太心里頗不是滋味兒:“我都沒聽過穆康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
“這會兒回過味兒了?”穆先生調侃道,“和兒子搶人時又不手軟。”
“得了吧。”穆太太失落地說,“費了那麼多口舌,合影都沒搶到。”
穆先生把剩下的水果茶倒進茶杯,低頭笑了半天。
穆太太:“這下你放心了吧。”
穆先生笑著說:“放心了。”
“我剛剛想起來一件事。”穆太太說,“上次林指過來,大概七八年前吧,他倆彈過一次四手,還記得嗎?”
穆先生想了想:“有點印象。”
穆太太猶豫道:“我老感覺……他倆那時就已經看對眼了。”
穆先生一愣:“不會吧。”
“說不清楚,就是一種感覺。”穆太太思索著說,“如果是真的……”
“不可能。”穆先生說,“這麼多年穆康是怎麼過的我們又不是不知道。”
穆太太沉默片刻,聳聳肩道:“可能是我多心了。”
“過去的都過去了,他倆現在好著呢。”穆先生氣定神閑地說,“看起來以后也會挺好,別瞎想了。”
“好得我都有點兒嫉妒了。”穆太太埋頭開始剪葉子,感嘆道,“年輕真好啊。”
73.
穆康這趟舉家搬遷的前期準備大多是為了解決國內的社會關系,并沒有多少生活用品需要收拾。兩人見完該見的人,打完該打的招呼,交代完該交代的事,再把該轉移去瑞士的東西都打包寄了出去,事情處理得干凈妥當,走得也是瀟灑自在。
六月的第一個周六,林衍和穆康攜手回到了美如畫卷的湖邊愛巢。
凜冽了近六個月的阿爾卑斯山風在春的氣息中放下`身段,輕柔迎接了這對漂泊多年的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