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顫抖著伸出手,緊緊摟住了自己的心肝。
“我知道。”他眼眶微紅、淚意未褪,唇角卻泛出溫暖微笑,“我都知道。”
______________
本章BGM是埃里克·薩蒂精選輯《Chill With Satie》。
埃里克·薩蒂:Erik Satie,法國作曲家。
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猶太裔美國作曲家、指揮家。伯恩斯坦指揮風格張揚,性格活潑,有極大的個人魅力,生前曾在美國大力推廣馬勒的作品,如今馬勒上演率那麼高,有一部分得歸功于伯恩斯坦。
74.
進入七月,花園里第一株深紫色釣鐘柳應季綻放,穆康的瑞士生活步入正軌。他將工作室安排在了L團排練廳附近,這樣便時不時能同林衍一起吃午餐。與肖恩·戴維斯的會面暫定于八月,于是在七月中旬,兩人一同去了趟C國。
若非親眼所見,穆康永遠無法想象米婭的故事的完整樣貌。
被戰亂和貧困覆蓋的非洲高原,人間魍魎化身成世故姿態,潛伏在每一個年輕女孩的生命暗處。她們大多因被強`暴而患上艾滋,又不知情地生下攜帶艾滋病毒的嬰兒。當一個人在臨世那一秒便注定了悲劇結局,命運動彈不得,連所謂抗爭的鼓勵都顯得矯揉造作。
“讓他們活得快樂一點。”林衍坐在棚屋內,凝望著門外的瓢潑大雨,“我們只能做這麼多了。”
穆康站在后面幫林衍擦頭發,低低地“嗯”了一聲。
林衍:“這里是肖恩的取景地之一。”
“還沒看過粗剪。”穆康說,“不知道是什麼視角。”
他摸了摸林衍的頭發,把臟兮兮的毛巾放到一邊:“反正不會是多光明的視角。”
林衍靠著穆康溫暖的身體,輕輕拉住愛人的手,喃喃著說:“音樂不只希望與激勵。
”
穆康用拇指摩挲著林衍的掌心:“有時也是絕望的陪伴。”
與東南亞的故事不同,在米婭的故事里,音樂猶如堡壘,駐守生命直至風景褪色,又在臨別時刻,留在原地,與回頭看的他們揮手道別。
從非洲回來后,夏樹紀錄片的粗剪也出來了,作曲家和導演挑了個東一區中午東八區晚上的時間開了次視頻會議。幾個主題音樂穆康寫得差不多了,理順時間線后,請幾個演奏員來錄音,很快可以完稿。
粗剪的第一個長鏡頭,是在洪水包圍的廢墟間奔跑的蘇希爾,畫面邊緣,一架只剩骨架的鋼琴在塵埃中安然林立,靜靜等待即將彈響它的女孩。
下一秒,畫面切換,烈日下,男人坐在小破船里隨波逐流的背影由近及遠,雖然周遭環境寥落,仍遮不住撲面而來的風騷氣質。
穆康:“……”
夏樹:“呵呵。”
穆康:“經過我同意了嗎?”
夏樹尬笑道:“又沒露臉,呵呵。”
穆康:“呵屁。”
夏樹:“別那麼小氣嘛,跟你老公學學。”
穆康漠然道:“你和我老公很熟?”
夏樹還沒說話,筆電里忽然傳來了管小小的聲音:“穆康?”
夏樹:“嗯,我們在看粗剪。”
管小小:“我也看看。”
夏樹立馬把兄弟的牢騷拋到腦后,殷勤地說:“您請。”
下一段內容是地質和環境分析,穿插幾個大學教授的采訪。十分鐘后,蘇希爾布滿淚水的棕色臉孔出現在屏幕上,這一次居然是少見的直視著鏡頭,瞪大眼睛說:“你老婆是誰?”
管小小疑惑地問:“誰老婆?”
粗剪視頻里夏樹的聲音清晰自然:“我老婆是約瑟芬唯一的女弟子。
”
夏樹:“……”
穆康:“哈哈哈哈哈哈。”
女高音歌唱家極具穿透力的質問聲通過筆電的破揚聲器直直傳入穆康耳中:“我什麼時候成你老婆了??”
與自知理虧的夏樹的微弱辯駁形成了鮮明對比:“當時情況特殊……”
“他對外一直這麼宣稱的。”穆康煽風點火地說,“不信去問蘇希爾。”
夏樹:“……”
管小小提高共鳴腔,揚聲道:“你膽子很大啊?”
“我這麼說又沒錯。”夏樹暗忖道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把心一橫大聲說,“等影片上映時你就是我老婆了。”
管小小:“放屁,你問過我了嗎?”
夏樹:“現在不就是在問你嗎。”
管小小:“……”
夏樹:“怎麼樣?”
穆康跟個旁白似的沖著筆電解釋道:“他在求婚。”
夏樹嘖了一聲:“知道我在求婚你還不掛?”
穆康說了句“祝你成功”,火速把視頻通話掛斷了,將臺式電腦上播放的粗剪暫停,起身去煮了杯咖啡。
二十分鐘后,夏樹重新撥了過來。
穆康捧著咖啡杯問道:“如何?”
夏樹笑得頗具陸智障神韻:“成功了。”
穆康:“她呢?”
夏樹:“去買戒指了。”
如此雷厲風行,果然是熟悉的管大小姐行事風格,穆康毫不意外:“那你怎麼還在這兒?”
“她不讓我去。”夏樹一臉“其實我并不介意”的幸福神情,“說是不信任我的審美。”
穆康:“……”
夏樹亦真亦假地抱怨道:“老子當了這麼多年導演,頭一次有人質疑我的審美。”
“你有個屁審美。”穆康說,“在雅加達天天穿得跟個民工似的。”
夏樹無語半晌:“……那是為了方便。”
“行了,恭喜你。”穆康喝了口咖啡,“干活干活,我一會兒還要去找阿衍吃飯。”
兩周后,穆康完成了夏樹紀錄片的配樂工作。
一向完稿即刪的穆大才子此番不僅保留了原文件,還在交稿給夏樹時加了句附言:“這是我入場以來做得最認真的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