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到了“月明集團欲尋求買家收購,與多個全球快消巨頭密談”的新聞,又驚又疑之中,他有些坐不住了。
沈鳴玉被關押的東城監獄多為政治犯和經濟犯,凌泠在等候探視的時候,順帶看了下大廳里關于東城監獄的介紹,囚室,操場,娛樂室,餐廳,勞作間,心里有一絲觸及底線的安慰,好歹這里沒有刑事重刑犯,而且看起來環境整潔干凈。
然后他看到了穿著深藍色囚服的沈鳴玉,頭發仍然剪得短短的,臉也干干凈凈的,下頜線泛著青色,像是剛刮過,即便是囚服,穿在肩寬體闊的他身上,凌泠竟然覺得仍然是好看的。
沈鳴玉看起來不頹,一見到凌泠,雙眼就充盈著飽滿的笑意,凌泠也被他帶著勾了勾嘴角。
一張普通的棕色長桌,兩人坐在兩端,屋子里有監控,角落還站著獄警。
沈鳴玉雙手放在桌上,身體是前傾的姿勢,凌泠又看到了他無比熟悉的委委屈屈的小狗批臉,沈鳴玉說:“一個多月了哎,凌老師真狠心,現在才想起來看我。”
凌泠心里一時五味陳雜,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迸出一句:“原來我的榜一大哥是條狗啊。”
沈鳴玉楞了下,而后沒皮沒臉地哈哈大笑起來,彎著眼睛說:“怎麼樣,驚喜嗎?”
凌泠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里積壓了好久的鉛灰色的云驟然改了顏色,他恨不得說你到底有沒有心啊,怎麼什麼時候都笑得出來……
“驚喜,”凌泠點頭:“太驚喜了,當大灰狼偷窺了我那麼久,當著面還演小白花,您這演技不當演員太可惜了。
”
沈鳴玉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趴在桌上,一只手朝前伸著,明明距離太遠,根本不可能握到凌泠的手,他卻還是要做出這個樣子,勾勾手指晃晃腦袋說:“別生我的氣啦,我不敢說啊,你那麼兇,我怕你一個生氣就再也不理我了……”
這家伙又在演小狗演小白花,凌泠沒好氣地轉開臉笑著,真比瓦哥這真狗還狗。
然后,直到這會,凌泠突然后知后覺地想到,他在直播間說過的那些關于甲方的“蠢話”,從最開始的“今天簽約的甲方大概是個傻叉”,到“做所有項目,不都是妥協嘛”,到“我接了個私活,很感興趣,希望可以成為我的作品”……沈鳴玉應該全都聽到了,才會一次次做出讓當時的凌泠匪夷所思又憤怒不已的舉動,現在凌泠全都明白了,換做任何一個甲方,聽到自己的乙方原來是這種心態,都會原地爆炸直接解約吧。
但沈鳴玉沒有解約,也許自己悄摸摸原地爆炸過,過后卻只能委委屈屈地繼續牽起乙方的小手,“雖然在你心里我不是個東西,但我還是想跟你過下去”,凌泠臆想了一陣,心中突然酸酸的。
這個傻瓜。
沈鳴玉卻不明所以,只看著凌泠的臉色陰陰晴晴,有些摸不著頭腦,問說:“你怎麼了?唉我真不是故意不說的,是真不知道怎麼說,我說我就是瓦哥,你肯定轉頭就跑了……”
凌泠搓了搓臉,說:“沒,我沒生氣,我就是……知道得太遲了。”
“真的,沒生氣?”沈鳴玉小心翼翼地觀察人。
凌泠笑了:“真沒,舍不得。”最后幾個字說得很小聲,又含混,但沈鳴玉卻聽到了,笑得神采飛揚:“我聽到了。
”
凌泠有些臉紅,下意識轉頭看了看墻角的獄警,獄警目不斜視,對眼前的“歪風邪氣”充耳不聞,凌泠說:“聽到就聽到了,嚷嚷什麼。”
“好,不嚷嚷,”沈鳴玉笑嘻嘻地,按了按胸口:“都放這里。”
一不好意思凌泠就想換話題,他說起來這里的正事,問道:“我看到集團在尋求買家收購的消息,是真的嗎?怎麼會這樣?”
這是沈家兩代人的心血,怎麼會落到沈氏出局,集團出售的地步?那些凌泠不知道的敵人,他們千方百計獲得了集團的掌控權,難道就只是為了出售套現?
凌泠也不確定現在的沈鳴玉是否知道這些事情,沈鳴玉聽了后沉默了片刻,凌泠覺得他心里應該不好受,卻見到沈鳴玉點了點頭,嘴角輕笑一聲:“不出所料。”
“嗯?”輪到凌泠愣住,他知道?
正要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沈鳴玉卻突然說:“凌泠,去了新公司感覺如何?”
這話題轉得太突兀,凌泠一下沒反應過來,而后說:“還行,就是我那個師哥的公司。”跟著想你怎麼知道我去了新公司?他都沒提過因為月明集團跟卓湃終止合作,他已經離職的事。
沈鳴玉點點頭,又問:“你現在的客戶,應該對你很滿意吧?”
“是……還行。”凌泠滿腹疑問,又記起沈鳴玉曾經因為他接了私活,大周末的叫他回公司加班的事,當時他發了好一通火,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沈鳴玉也很生氣,卻又不能說,真真委屈。凌泠這會倒有些怕沈鳴玉還介意這事,就不太想說。
然而沈鳴玉笑笑的,還很溫柔,一點看不出生氣的樣子,說:“我就知道,我們凌泠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