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睡覺的時間,沈鳴玉心中暗暗期待,但又不敢大搖大擺地就往臥室去,裝出個乖順的樣子側身趴在沙發靠背上,問在沙發背后用滾筒粘狗毛的凌泠:“今晚我睡哪?”
凌泠突然有些臉微紅,捏著滾筒蹲了下去,胳膊擋住臉,說:“沙發啊,還能是哪,我這兒可不是豪宅,可只有一張床。”
沈鳴玉一怔,不會吧?
他垮起臉賣慘:“你這沙發滿打滿算也不到1米8吧?我可是足尺足寸的188,你讓我睡沙發,也不怕把我憋矮一截……”
凌泠失笑,從沙發背后抬起微紅的臉:“你要是能憋矮,那可是世界奇跡,我還挺想看。”
沈鳴玉氣得一把撈起他往自己跟前帶,兩人中間隔著沙發靠背,沈鳴玉氣息全撲在凌泠脖頸邊:“你有沒吃過方形的西瓜?從種子開始就種在方盒子里,長出來的西瓜就是方的,我要是在這矮沙發上睡久了,也會變矮的你信不信?這是科學。”
心想我要是矮了,走在你旁邊,不還是你沒面子麼。
凌泠越發想笑,這人朝他要東西的時候從來不肯好好講話,一開口就瘋瘋癲癲的,但凡他認認真真說想睡床,想跟自己睡,凌泠覺得也未嘗不可以試一下,都讓人住進來了,他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夫,但是這人就是不肯認真,總是擺出個嬉皮笑臉的樣兒,真話假話混著說,凌泠就也不想先服軟。
他覺得,自從沈鳴玉出來,自己是有期待的,究竟在期待什麼,他也說不清,也許是不敢去看清,然而沈鳴玉依舊真真假假油腔滑調,凌泠有些厭倦了這副做派,這樣的做派是一種退縮。
于是他不客氣地指了指客廳角落,說:“嫌沙發短啊,行啊,那兒地方大,要不然你跟瓦哥換下?”
嘻嘻哈哈的人就只配睡狗籠。
瓦哥像是聽到了召喚,在籠子里歡欣雀躍要奔出來,被沈鳴玉喝了一聲,又耷拉著耳朵趴了下去,沈鳴玉難以置信,問道:“不是吧,我睡籠子啊?”
“昂,你不是要寬敞麼,那兒可寬敞,瓦哥在里頭能跑能跳,睡一個你不成問題。”凌泠笑著認真地說。
沈鳴玉不知道在想什麼,垮著的臉一瞬間笑開了,說:“這是個Play吧?”
凌泠:嗯?
“原來凌老師喜歡玩這種啊,這麼帶感,我可以配合啊,是不是還得光個身子套個狗鏈子啥的?”沈鳴玉徹底放飛自我,異常深情款款:“也不是不可以,你喜歡,我都愿意。”
凌泠覺得他瘋了,閉了閉眼,看來想要這人正經是不可能了。
他從沈鳴玉的胳膊里掙脫,往臥室去,“你不管我了啊?泠泠……”沈鳴玉在背后哀嚎。
唉,真是吵死了,凌泠站在臥室門口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沈鳴玉一竄三尺高,一個箭步一個飛奔,“我來了!”
凌泠指著床邊上的手工地毯:“你睡地上。”
“啊???”
“不愿意啊,那去睡籠子。”
“……愿意,愿意……”沈鳴玉連連點頭,鬼才愿意!
凌泠從衣柜下層里找墊的褥子和蓋的薄被,說:“現在不冷,還有地毯隔著,睡地上你不會著涼的。”
沈鳴玉看他都在“鋪床”了,知道是認真的,也認命了,好歹跟凌泠在一個房間,還挨著,大丈夫能屈能伸,勉強也能接受吧。
凌泠躺上床就關了燈,沈鳴玉在邊上翻來覆去,說:“不聊會兒天嗎?”
“聊了一整天了,小沈總,從今天接完你,你嘴巴就沒停過。”凌泠著實累了一天,現在只想睡覺。
剛去接沈鳴玉那會兒,凌泠心中酸澀難忍,眼淚都差點又掉下來,然而真見了面,跟這人相處了大半日,他心中累積了好幾個月的酸酸楚楚的情緒蕩然無存。
他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想,沈鳴玉到底是什麼本事,怎麼就能在短短一天內,把自己對他涌動得快要溢出來的感情,全給摁回去了呢?
再這麼嘻嘻哈哈死不正經,凌泠覺得,自己那一腔春水,還是付諸東流當從沒發生過的好,感情就要認真,又不是幼兒園過家家,既然有人不愿意認真,那就算了。
他有些無法形容,無法宣之于口的郁結,也許是有一些失望,沒想到沈鳴玉經歷了這麼多,仍舊舍不得“認真”兩個字。
沈鳴玉四仰八叉地攤在地上,聽到“小沈總”三個字,知道凌泠這是有些不耐了,都這時候了還叫人“小沈總”,沈鳴玉頭一回那麼討厭這個什麼“總”的稱呼,他想哄人,卻又不知道癥結在哪,于是只能在邊上翻來覆去哼哼唧唧,“泠泠,泠—泠—泠————”
凌泠忍無可忍,嘆了口氣翻過去仰面躺著:“你能不能閉嘴?”
沈鳴玉又“哎喲”了一聲,“怎麼了?”凌泠皺眉。
地上的人可憐兮兮的:“你不知道,在牢里睡了這麼久的硬板床,天天都想著出來后能舒服點,唉,沒想到,出來還是這麼可憐,沒人要也沒人心疼,床都沒有還得睡地上……這要是把腰睡壞了可怎麼辦?男人的腰多金貴啊,我腰要是壞了,那吃虧的不還是……”
凌泠“蹭”地從床上坐起來,下了地,幽暗的光線中看到沈鳴玉瞪著一雙眼,精神矍鑠地望著自己,凌泠把他揪起來說:“行,你的腰金貴,你去睡床,我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