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哥這麼緊張,沈鳴玉半開玩笑地說:“被你們搞得緊張兮兮的,哥我看搞不好就是對你一個人過敏。”
話音剛落,沈惟安看著岳嘉明,岳嘉明握著的筷子頓了一下,注意到沈惟安的眼光卻沒給出回應,只淡聲說:“吃飯,別管這些,它自己會好的。”
沒有外人,沈鳴玉直截了當地問起沈惟安離婚的事,說:“哥,你是在回英國之前就收到離婚協議了嗎?怎麼我們都不知道?”
這時輪到岳嘉明看了眼沈惟安,沈惟安這話明明是回給弟弟的,卻更像是說給另外一個人聽,他說:“是……我那時候沒說,是覺得一切還有轉機,我跟梅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是我暫時無法回英國,而她不肯來中國,現在問題解決了,我覺得一切都還可以再談。”
“那大嫂,前大嫂……算了,”沈鳴玉干脆直呼其名:“那梅是什麼時候有了男朋友?”
“不知道。”沈惟安沒什麼胃口,少少吃了點東西就放下了筷子,有些發愣,過了會說:“我看他們相處的狀態,不像剛認識,可能很久了也說不定。”
“你見過他?”沈鳴玉驚了。
沈惟安倒是很淡定,喝了口酒,說:“總要見見,有可能成為我女兒繼父的人,怎麼能不心里有個底。”
這些是在他心里已經接受了梅的離婚請求之后做出的決定,就在回國的前一天,他說:“跟梅一樣,是個在英國長大的華裔,做藝術品經紀,家里也是做這個的,看得出來,他們比較有話聊。”
最后一天,他提出這個請求,梅大方地答應了,攜男伴赴約,整場飯局沈惟安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局外人,梅是畫家和雕塑家,沈惟安覺得自己不曾看懂過她的任何一個作品,但是這個新任男朋友會跟她仔細討論她最新的畫作,兩人聊著藝術圈的事情,沈惟安完全插不進嘴,默默地吃完了一頓飯,買完單,結束了他十年的感情,六年的婚姻。
結束后回去的路上,他沒坐車,沿著河岸走了很久,倫敦下起了霧蒙蒙的雨,他也沒打傘,留在這個國家的最后一天,心里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好像前半生已經結束。
說不上有多悲傷,六年的婚姻,有四年都在拉鋸戰,沈惟安覺得自己也很疲累,這一刻的結束讓他感到了真正的解脫。
反倒是想起遠在國內的幾個家人,他有點想快點回到他們身邊。
想起岳嘉明,那是他少年時代真正的家人,后來有許多年也曾疏遠過,可是任何時候,沈惟安知道,只要自己需要,一個電話也好,一個短信也好,岳嘉明都會毫不猶豫地出現在自己跟前。
如同現在,十年過后,他們終于又是家人了。
為什麼對岳嘉明有如此的篤定?沈惟安不愿提及,卻又總是頻頻想起,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畫面。
那個早春的晚上,他躺在露臺的躺椅上做了一個旖旎的夢,夢見岳嘉明吻了他,十分生澀卻又十分迫切,他不知為何動不了,給不出回應,然而在那個夢里,岳嘉明柔軟的嘴唇,淺淺又克制的鼻息,甚至鼻尖輕輕的摩擦都寸縷分明地清晰。
他明明是不理解同性戀的,卻不知為何,在夢里對同性的親吻并不反感,也許因為對方是岳嘉明。
半夜醒來后他愣神了很久,還在露臺上,宿醉過后頭有些痛,身邊根本沒有岳嘉明,只有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
他覺得頗為荒唐,也十分肯定夢里的吻不是真的,然而舌尖舔了舔嘴唇,那個吻的觸感,比他現實戀愛中的任何一個吻都要真實。
他恍惚了好一會,他不喜歡男孩,還在為弟弟出柜的事情惱火,而岳嘉明跟他認識這麼久,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他知道對方也不喜歡男孩,所以究竟為什麼會做這個夢?
他歸結于是近來被沈鳴玉的出柜弄得焦慮過頭了。
那個晚上過后,沈惟安再沒干涉過弟弟的性取向,而他自己也對這個荒唐的春夢閉口不提。
直到很多年以后,岳嘉明帶著男朋友來參加他的婚禮,他才恍然最好的兄弟竟然是彎的,像個傻瓜一樣張口結舌,明明是自己的婚禮,注意力卻全在好幾年沒見,從紐約遠道而來的好兄弟和他的男朋友身上。
所有的破裂都有苗頭,后來沈惟安回憶,梅對他的不滿從婚禮就開始了,一個新郎,在說“我愿意”的時候都在走神,天下換做任何一個新娘都會惱火吧。
沈惟安在自己的婚禮上失神無措,是他終于記起來,那個春夜里的,夢里的吻,應該是真的。
第86章 要麼說要麼做
其實一切不會有任何改變,結婚的依然會結婚,選擇去紐約的依然會回到他正常的軌道,只是沈惟安心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對岳嘉明的虧欠。
他覺得自己應該知道了某個被掩藏了很久的秘密,可是對方既然掩藏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維持平靜,這平靜如此來之不易,是岳嘉明最珍貴的心意,沈惟安了然于心,更不會魯莽地去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