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輝嚇得臉色煞白,周慧萍聞言差點沒原地跳起來大喊冤枉,“警察同志,話可不能亂說呀,自家兒子哪有不疼的,你四處打聽打聽,眾所周知星泉在家里掃帚倒了都不用扶,怕他讀書累著,全家勒緊褲腰帶每天給他省出倆雞蛋吃。”
聽到周慧萍的話,周圍鄰居贊同地點頭。
馮警官眉頭皺得更緊,盯著方星泉單薄的肩膀,細瘦的手腕。
周慧萍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眼珠子轉了轉說:“警察同志你不清楚,我家星泉挑食,不愛吃肉,飯也吃不了幾口,可把我和他爸急得腦瓜子疼,我們巴不得他多吃幾碗飯耶。”
“就是,警察同志你不住這兒不清楚,他家大兒子脾氣可怪著呢。”搖著蒲扇的老太太癟著嘴,面帶嫌棄。
“大少爺當慣了改不回來了唄,還以為自己住在金窩銀窩呢,有得吃就不錯了。”
馮警官聽著周遭的閑言碎語,側頭將目光轉向方星泉,少年好似早已習慣這種指指點點,彎腰撿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袋子,昏暗燈光灑向他清瘦的背脊,仿若經受風吹雨打的繭,只要熬過去便能破繭成蝶,但在此之前的路無論多麼遙遠,多麼痛苦,都得獨自抗。
有人眼尖的發現方星泉袋子里掉出來的精美盒子,高聲喊道:“我去,方星泉你竟然買得起「金域」的甜品,該不會偷了你爹媽的錢吧?”
周慧萍眼睛一瞪,像只炸毛的老母雞,“方星泉你敢偷家里的錢?!”
方星泉被她用力一拽,袋子里的東西灑落一地,好幾盒印著「金域」的精美甜品盒掉出來。
四面八方頓時鴉雀無聲,“金域”可是他們附近最大的酒店,誰家如果上那里包席請客,可以放嘴邊炫耀好些年,特別有面子,價格自然令許多人望而卻步。
“星泉?你真偷家里錢了?”方輝不可置信,注視方星泉的眼神極端復雜,又掃視一番地上的甜品,氣急敗壞道:“你個敗家玩意兒!”
他雖然沒去過「金域」,不曉得一盒甜品的具體價格,但整整五盒,鐵定花了不少錢!方輝當即感覺割肉般疼。
周慧萍急紅了眼,恨不得給方星泉幾巴掌,家里的錢都是她小兒子方聰的,方星泉哪配花!
“你!作孽啊!星泉你哪怕成績差點,和人鬼混打架,也比偷錢好啊,偷錢可是犯法的呀!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替我們好好教育教育他。”周慧萍聲嘶力竭,仿佛方星泉罪不可恕。
方星泉在周圍鄰里間名聲本就差,經此一事,大家紛紛朝他流露出防備的神色,生怕他哪天偷上自己家。
少年的肩膀顫抖得厲害,他低垂著頭,骨節捏得蒼白,身體突然被人推了一下,體格壯實的男生惡狠狠罵道:“好啊,我說我踢個球的功夫手機怎麼不見了,肯定是你這個小偷拿了!”
“什麼?別人的手機你也敢拿?方星泉你快把小偉的手機交出來!”方輝臊得慌,看著眉目清俊,儀表堂堂的大兒子,難以置信他竟然偷到了外面。
“吧嗒——”
一滴滴眼淚,猶如斷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墜落。
方星泉抬首,眉似遠山,眼如清泉,好似被薄霧籠罩,潮濕氤氳。
他一落淚,距離他最近的方輝一陣晃神,涌到嘴邊的訓斥盡數吞咽回去,嘈雜的環境倏然寂靜無聲。
方星泉天生相貌不凡,哪怕再討厭他的人,也無法昧著良心罵他一句丑,隱忍落淚的模樣,惹得人心都快碎了,憐愛之情油然而生,恨不得將世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
“爸媽,我知道你們掙錢養我和弟弟很辛苦,所以你們忘記我今天下班晚,把門反鎖了,我進不去也沒關系,我能理解,只要你們平安無事就好。”方星泉抬手想擦擦眼淚,陡然反應自己穿的短袖,手臂在夜風中吹得冰涼。
一包紙巾從旁邊遞到他面前,方星泉眼睛通紅扭頭,是住在他家隔壁的于嬸,也是樓棟長,性格一向直爽熱情。
“謝謝于嬸。”方星泉聲音嗡嗡,有點軟。
于嬸瞬間母愛泛濫,簡直想把孩子抱進懷里哄,這麼乖巧漂亮的小孩兒,就該捧在手心寶貝著。
“方家兩口子把人鎖門外了?怪不得今晚一直在敲門。”
“什麼上班,我明明聽說方星泉高考完立馬跑出去和人鬼混不著家,他爹媽還想幫他找工作呢。”
方星泉的袋子里突然傳來手機鈴響,錢小偉強行搶過袋子,“好啊,你果然是個小偷!”
錢小偉的手機是他磨了好久,他爸才答應給他買的,如果被他爸知道弄丟了,非打掉他一層皮,過段時間出成績,他爸鐵定還會想起這事兒,就是不知道那會兒他的腿還在不在。
他著急忙慌打開袋子,扔出兩件衣物,然后掏出一個正在響的手機,可惜不是他的最新款水果機,錢小偉氣急敗壞地把手機扔回袋子里。
“哐當!”
手機穿過袋子底掉在地上,徹底安靜了。
錢小偉身體一僵,意識自己闖禍了,轉身想跑,卻被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扣住肩膀,“同學,先是誹謗詆毀他人名譽,又毀壞他人物品,不用負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