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父今天格外嚴厲。
紀鑫手指微微蜷縮,敏銳察覺兩人狀態不大對勁。
轉念一想賓客陸續離開,緊接著金卓和蔡誦在他家發生意外,他倆假若丟掉性命,紀宅豈不是成了兇宅,一通思量下來,紀家夫妻態度不好實屬正常。
心得多大才會不以為意。
天亮后,紀家恐怕會成為帝都上流社會很長一段時間的笑話。
紀鑫愁眉不展,有些后悔在琴房故意說話刺激金卓,他的確打算讓蔡誦成為他的替罪羊,可他沒打算讓金卓在今晚動手,他以為金卓會顧忌他的升學宴,誰料金卓就是頭失去理智的蠻牛。
居然直接在露臺和蔡誦扭打起來,半點計謀和策略都沒有,仗著勁兒大把蔡誦往外推,蔡誦求生欲極強,被金卓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依然不肯撒手,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于是兩人雙雙墜樓,紀鑫在樓下圍觀了全程,可他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前救人,而是神不知鬼不覺繞進屋里,撥開人群焦急地跑過去,摸到兩人身上的血嚇得面無血色,泫然欲泣,周圍人心疼而憐惜他,壓根兒想不到一切和他有關,包括蔡金兩家父母。
水流聲嘩啦啦,紀鑫拿紙巾擦拭衣服上的血,鮮血已經凝固,色澤更深,根本擦不干凈,反而越擦越臟。
他盯著衣服上的血污,眼神晦暗不明,心里忽然一陣煩躁。
擦不干凈的污漬仿佛在嘲笑自己,表面再光鮮亮麗,你仍然周身窮酸味兒,縱然百般遮掩也無濟于事。
“紀鑫聽說你是紀煊弟弟?可你身上為什麼這麼臭啊?”
紀鑫茫然地張望四周,一張張譏笑的臉,他偷偷嗅了嗅自己,沒有味道,他不臭,衣服上是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他們咧開嘴,像要吃人,紅口白牙:“好臭啊,紀鑫,你全身上下都是窮酸味兒呢哈哈哈——”
不,不是的!
抹掉臉上的冷水,紀鑫粗喘著氣睜眼,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濃黑的瞳眸。
“舅……舅舅……”紀鑫結結巴巴,心下駭然,席亭舟怎麼會在這兒,他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自己沒露陷吧?
席亭舟頷首,神情一如既往冷淡,“出來下。”
他沒有在廁所里談事的愛好。
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紀鑫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白皙的面龐摩擦泛紅,煞是可憐。
“怎麼回事?”席亭舟問。
深更半夜,紀家一行人勞師動眾,席亭舟想置若罔聞也難。
外面太吵,席亭舟擔心影響方星泉休息,叫來護士詢問,護士說了大概情況,但具體發生了什麼她自然不清楚。
輕手輕腳關上病房門,正好瞧見紀鑫拐進衛生間,席亭舟和席昭楠鬧得不愉快,不想在此多生事端,故而選擇問紀鑫。
猜到席亭舟叫住自己的目的,紀鑫仍感到失落,他揪住自己衣擺,簡單敘述事情經過,他當然不會告訴席亭舟金卓同蔡誦打架的真實原因,只說具體情況還得等兩人蘇醒后才能知曉。
席亭舟無意插手紀家的事,出言建議:“此事交給警方處理比較穩妥。”
金卓和蔡誦在紀家宴會上發生意外,頭破血流,性命堪憂,即便紀家看起來清清白白像個冤大頭,可事情發生在紀家,紀家便難脫干系,如果金蔡兩家無法協商處理把事情鬧大,不管最后誰占了上風,紀家都會被指責有失公允,就目前紀家的情況而言,做與不做,做什麼通通是錯。
席亭舟的話點醒了紀鑫,但紀鑫敢報警嗎?他不敢。
他害怕警察真查出點什麼,擔心蔡誦和金卓蘇醒后說漏嘴,將自己這個幕后推手暴-露于太陽下。
“好,我會轉告爸爸媽媽,謝謝舅舅。”紀鑫心中百般不情愿,嘴上仍乖乖應下。
席亭舟同他說了幾句話,準備回病房繼續照看方星泉,紀鑫忽然開口叫住他。
“舅舅!”紀鑫垂下腦袋,手指糾結地揉著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男人站在走廊上,峭拔從容,沉黑眼眸無聲凝視紀鑫。
紀鑫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到嘴邊的質問被迫咽回去,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像漏氣的氣球,一點點干癟。
大概瞧出紀鑫問不出口,席亭舟大跨步朝自己來時的方向走。
“舅舅!”紀鑫死死捏住拳頭,蒼白的小臉憋得通紅,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您……您為什麼不來參加我的升學宴?”
“我……我很早就盼著您來了。”
他委屈地紅了眼眶,鳳眼浸泡在潮濕的水霧中,聲音由顫抖到失控,逐漸帶上哭腔。
“是我做得不夠好嗎?”紀鑫哽咽道:“我沒有您的聰明才智,做不到隨隨便便拿高分,我真的非常非常努力了,我是個平凡人,僅僅想夠上您的衣角,就已經花光我全部力氣,或許在您看來不值一提,但這真的是我目前為止能夠交上的最好的答卷。”
“ 我以前獲得的教育資源真的很差,我努力做到最好,可到了這邊,我卻是倒數,舅舅您知道我的同學是怎麼嘲笑我的嗎?沒有老師喜歡學習成績差的學生,對我沒有好臉色,我鼓起勇氣去問題,老師會嘲笑我怎麼問出這麼簡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