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然雙手插兜,以此來克制自己想要伸手捏田序臉頰的沖動:“等開春再說吧。走了,別送了。”
他說得輕,走得快,眨眼的工夫便已與田序拉開了幾米的距離。
田序站在原地,看著向然的背影逐漸遠去模糊,總覺得對方剛才的反應有些奇怪,自己的心也好似抽筋了一般,酸麻痛匯聚在一起,感覺十分別扭。
他抱著魚竿往回走,腦子里亂成一鍋粥,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直到坐在熱炕上,心和腦子都被熱氣烘舒坦了,田序才想起自己忘記的事情:他忘了問向然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田序立刻給向然發去短消息,詢問對方的生日日期,得到的答案卻只有敷衍。向然的微信號又不帶數字,田序想猜都無從猜起。
算了,日子還長,以后有的是問的機會,田序想。他躺在炕上,看著向然送的新魚竿,很快便陷入了夢鄉。
第二十章
元旦當天,田家人與村里的其他人家一樣喜氣洋洋,忘記了前一天的紛擾,一起慶祝公歷新年的來到。
翌日清晨,本該起來做早飯的田文靜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出現在廚房里。田福榮餓得心里發慌,連忙喊老伴兒去叫女兒起床。黃淑華一邊埋怨老頭子實在太懶了,連口早飯都不樂意自己弄,一邊走向田文靜住的西屋,輕輕敲門,問閨女怎麼還在睡覺。
屋里沒有人回應。黃淑華皺了皺眉頭,心說靜丫頭怎麼睡得這麼沉。她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到炕邊,隔著被子輕拍女兒的身體,小聲提醒她天亮了,該起床了。
田文靜哼唧了一聲,算是做出了回應。
“丫頭,你怎麼了?”黃淑華伸手去拂田文靜前額的碎發,接觸到女兒皮膚的瞬間,她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你咋這麼燙啊!”
田福榮餓得五脊六獸的,正跟磨道驢一樣在屋里瞎轉悠,一聽到老婆子的叫聲,連忙扯著脖子問她怎麼了。
“文靜發燒了!”黃淑華邊說邊往廁所走,途中還不忘指使老頭子趕快去通知家里的小祖宗。
田福榮杵著拐杖走不快,再加上心里著急,腳上就跟著一起拌蒜,踉踉蹌蹌地走到正房屋門口,感覺已經是拼盡了全力,再往外走實在是要了他的老命。他推開門,站在門口朝西廂房大喊:“田序,別睡了!你媽生病了!”
家里的狗養久了,多少通點人性,不光跟著老爺子一起叫,還沖到西廂房的門口,抬起前腳來,用力地去撓緊閉的房門。
田福榮又喊了幾嗓子,喊得頭昏腦漲,扶著門框腹誹小癟犢子真他大爺的能睡。這會兒工夫,黃淑華已經用涼水投好了毛巾,回到西屋,放在田文靜滾燙的額頭上。
“丫頭,舒服點沒?”她邊捋女兒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邊擔憂地問。
田文靜費力地挑起眼皮,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媽”。
“沒事,別怕。”黃淑華的眼里淌著淚水,用打顫的嘴唇說著安慰的話,“樂樂在家呢,一會兒讓他送你去醫院。”
田文靜的耳朵里全是蚊蚋般的嗡鳴聲,聽不清楚別人講話,但還是能從黃淑華的只言片語中推測出句子的大體含義,于是連忙搖頭拒絕道:“沒事,不嚴重……不用去……醫院。
”
“不去醫院怎麼行啊。”黃淑華并不打算聽取病人的意見,“燒這麼厲害,是會燒壞人的。”
田文靜嗓子沙啞,說話費勁,只能用搖頭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正當這時,田序穿著珊瑚絨的居家服沖進西屋。看到黃淑華后,他先叫了一聲“姥姥”,然后才來到炕邊,半跪在母親面前,輕聲問道:“媽,您怎麼了?”
田文靜笑著搖頭,發現自己很難用嘶啞的嗓子說出一句“我沒事”。
“你媽發燒了,”黃淑華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然后繼續說道,“燒得燙手,不知道啥毛病,你快收拾收拾帶她去醫院吧。”
田序用手去摸自己母親的臉頰:他的手很冰,為田文靜送去了涼意,讓她舒服得瞇上了眼睛。
“姥姥,”田序轉頭看向黃淑華,“您幫我媽穿一下衣服,我找孫嬸兒借輪椅去。”
“行,你去吧。”黃淑華叮囑道,“你也披件衣服的,別跟著一起著涼了。”
田序點頭應允,起身準備要走,卻被田文靜伸手抓住了袖口:“不用……不、咳咳……不去醫院……”
“不去醫院,病怎麼好啊?”田序抄起田文靜的手,放回到她的被子里去,“您把衣服穿好,在這里等我一下。”
“不用……”田文靜邊咳邊抗拒道,“我沒事……咳……不用去醫院。”
奈何沒人聽她的。田序健步如飛,直奔院門外;黃淑華翻衣倒柜,尋找田文靜的衣褲;田福榮站在西屋門口,又餓又煩,覺得只有自己是沒用的老廢物。
田序很快便推著輪椅回到家中。田福榮不知去向,他也暫時無心去關照老爺子,直接進入西屋,準備帶田文靜上車去醫院。
結果田文靜還躺在炕上,黃淑華手里拿著衣物,一籌莫展地看著田序:“你媽不肯穿衣服,非說不去醫院……”
田序推著輪椅來到炕邊,再次半跪在田文靜面前懇求道:“媽,咱們去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