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羚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一些發燙。
他抿了抿嘴,努力睜大眼睛,想讓自己的思緒專注于那一小截透明膠帶,可是視線還是一點一點模糊起來。
一開始其實就已經感覺奇怪了,不是嗎?
隋燦濃臉上時常露出的緊張到極點的神色,給自己發的那些有點奇怪的搞笑視頻,游泳時莫名其妙買來的巨大的游泳圈。
走路的時候會不讓自己靠近河邊,看畫展時非常刻意地用身體擋住那些畫作,突如其來的同居邀請,固執地用塑料小刀切菜,以及沒有門把手的浴室門。
還有萬圣節那天,隋燦濃有些突兀的告白和交往請求。
紀羚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自己的問題。
喜歡上了自己的同事,而對方又是和自己有著相同性別的人,紀羚想去接近隋燦濃,但是又害怕自己的舉動會冒犯到對方,又或者影響到對方的生活。
所以紀羚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當喜歡很久的人主動提出交往的請求時,紀羚被驚喜沖昏了頭腦,所以他不愿意去理性地思考,也不想要剖析這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他嘴巴很笨,也不會追人,甚至還一直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和行為已經給別人帶來了這麼大的困擾。
那晚紀羚在隋燦濃臉上看到的,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和難過。
而自己在隋燦濃的眼里,原來一直都是一個有著自殺傾向的,需要時時刻刻被保護和監管著的人。
那麼好像一切都可以解釋得通了。比如當時咖啡廳的那一次見面明明已經被自己搞砸了,但隋燦濃第二天還是端著餐盤,主動坐在了自己的對面。
隋燦濃總是會問自己 “有沒有什麼煩惱”,并且在自己說出想和人談戀愛的話后,很快地就在萬圣節提出了交往的請求。
紀羚不知道一直以來,隋燦濃是怎樣看待自己的。一個需要被救贖的的人?應該也是有一些好感的吧,畢竟當時在走廊里,他給梁娟的回答是 “應該都有的吧”。
但是紀羚終于明白過來,隋燦濃當時會如此主動地接近自己,以及后面會提出和自己交往的主要動機是什麼了。
紀羚的腦子很亂。
但他又同時清晰地意識到,他們這段關系的出發點是不對的,而且現在這個誤會已經影響到了隋燦濃的生活,所以自己絕對不可以再這麼拖著他,繼續讓他焦慮下去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鈴聲響起,紀羚先是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
然后他低下頭,擦了擦眼睛,接通了電話。
隋燦濃的聲音很輕快地從另一端傳了過來:“我把車停在門口啦,這回有多少本書啊?真不用我進去幫你拿一些嗎?”
紀羚走了兩步,胡亂地從書架上拿了幾本書。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的異樣,平靜地說:“…… 不用了,沒有多少書,我很快要出來了。”
電話那端隋燦濃嗯了一聲,他說:“沒事,你不用考慮數量什麼的,家里有的是地方,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到時候再買一個書架放在書房里,專門給你放書吧。” 隋燦濃的聲音里帶著笑意,“怎麼樣?”
紀羚停頓了一下。
“沒關系的,書也不是很多。” 他對隋燦濃說,“過一陣子再說吧。
”
-
隋燦濃總覺得這兩天的紀羚有些不對。
紀羚是一個細致而專注的人,心不在焉在他的身上其實是一種不太常見的狀態。
最近的紀羚總會走神。雖然他平時也會偶爾弧長,但是隋燦濃感覺他現在發呆的時候狀態有一些不對。
比如此時此刻,紀羚就拿著噴壺,對著一排的蘑菇盆栽發呆。
他看起來好像很空,隋燦濃知道這是一個有些怪的形容,但是他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詞了。
這個時間段剛好是學生大學申請季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的工作量都很大,推薦信也是一封一封地寫,倆人都比較忙碌。
隋燦濃感覺紀羚應該是有些累到了。
蘑菇盆栽已經結束了它們的第三次出菇,之前第二輪出菇時就有盆栽不行了,剩下幾盆堅強的選手勉強挺到了第三輪,出了最后一輪瘦瘦小小的蘑菇群。
就在隋燦濃在一旁給別的花草澆水,思考著周末要不要帶紀羚去哪里放松一下時,托馬斯剛好從門口經過。
托馬斯熱情洋溢地和他們倆打了個招呼,對他們說周末快樂,于是隋燦濃也和他招了招手。
回過頭時,隋燦濃發現紀羚正在看著自己,便問:“怎麼了?”
紀羚沉默了一瞬,然后隋燦濃聽到他問:“當時你為什麼…… 會叫我過來幫你養蘑菇呢?”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一些奇怪,紀羚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的意思是…… 托馬斯的教室就在你的旁邊,會更方便一些,而且你們的關系也很不錯。”
紀羚的語氣是很隨意的,然而隋燦濃卻被他給一下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