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般來說,長得好看的人只要自己不瞎,都能通過身邊人的態度得知自己樣貌出眾,并判斷自己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動作更好看。
從林霧秋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喜歡我這樣笑。
他接過我的外套穿上,攏了攏,說:“暖和多了。謝謝。”
我一哂:“和我客氣什麼。”
我們前面不遠處有人放露天電影,幾個小孩子在草坪上跑來跑去,大人們則圍坐在一起邊看電影邊聊天。再往遠是一排小餐車,每一輛都被彩燈裝點,連在一起像一條閃爍的光河。
我和林霧秋一瓶酒喝了很久,久別重逢其實沒那麼多話好聊,大部分時候只是靜靜坐著,看頭頂的夜空和熱氣球。
林霧秋性格沉靜,沉靜到讓人覺得他無欲無求,這在宋禹川身邊那群二世祖朋友里顯得格格不入。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宋禹川的生日宴會上,那時我十五歲,林霧秋和宋禹川二十二歲,和我現在一樣,剛剛大學畢業。
宋禹川的生日宴會像一場孔雀選美大賽,男男女女爭奇斗艷,個頂個的光鮮亮麗。我懶得看他們,一個人蹲在宴會廳角落玩手機。
那時的我確實沒有什麼高貴氣質,哪怕混進上流社會,舉手投足也像個小流氓。如果不是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很貴,我都懷疑會有人投訴管家說這里有個服務生偷懶不干活。
就在我玩得上頭,順手扯松領結解開兩粒紐扣,準備擼起袖子大干一場的時候,身前一道人影擋住光線,然后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祁翎?”
我抬起頭,看見林霧秋那張水墨畫一樣清雅的臉。
他微微一笑:“你哥哥找你。”
看了一整天俊男靚女,林霧秋那張臉對我來說并沒有殺傷力,我收回目光繼續玩手機,隨口問:“找我干嘛?”
林霧秋不為我的惡劣態度生氣,好脾氣地說:“準備切蛋糕了。”
“……”
我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站起來拍拍屁股,把手機揣進褲兜,說:“知道了。”
“等一下。”林霧秋叫住我,目光落在我敞開的領口,說:“衣服。”
我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穿得皺皺巴巴的六位數高定,干脆把領結也扯下來揉成一團裝進褲兜,順便拉了拉襯衫下擺,讓它看起來稍微平整一點,說:“好了,走吧。”
林霧秋面露無奈,但沒有再要求我什麼。
走出幾步我沒話找話,問林霧秋:“你是宋禹川的朋友嗎,你叫什麼?”
“林霧秋。”他淡淡回答,“晨霧的霧,秋天的秋。”
“哦。”我點點頭,沒往心里去。
后來見到宋禹川,他看到我這副樣子果然很不高興,皺著眉頭冷冷地說:“這家里沒有椅子給你坐嗎,為什麼要像乞丐一樣蹲在地上?”
“你怎麼知道我蹲著?”我嘴硬反問。
宋禹川目光微落,看了一眼我的腿,說:“因為你褲子上的褶皺。”
天知道那一刻我頭頂飄過多少省略號,有時候不能怪我對上流社會有偏見,實在是他們過于變態。
“這你就不懂了。”我咧嘴一笑,湊近宋禹川的耳朵,故意惡心他,“蹲著視野好,看屁.股更翹。”
第4章
很長一段時間里,林霧秋給我的印象都是:皮膚白,腿長,不討厭。后來見面多了才發現,他和宋禹川那種名利場里長大的冷血動物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溫和、謙遜、有涵養,比宋禹川那個名義上的“哥哥”更像一位兄長。
我沒有叫過宋禹川哥,他應該也不想聽,在他看來,我每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是在折辱他。
后來某次我受邀去巴黎觀看一場概念藝術展,終于明白宋禹川第一次看我的眼神像什麼——像自命不凡的old money看大學本科生用廢棄塑料做的環保時裝。
無論主題多麼尖銳,形式多麼特別,在一些人看來,它就是一團廢棄塑料。
我躺在單人帳篷里,透過小小的透明塑料窗戶,看著頭頂被燈光和火光映照的漆黑夜空,不自覺輕聲笑了笑。
我不認為宋禹川有什麼錯,如果我成長在和他同樣的環境,我可能會比他還要冷漠。
但這也不妨礙我看他不順眼。
我打了個哈欠,翻身閉上眼睛。
不知道隔壁的林霧秋睡著沒有……他看不到我,聽不到我,卻穿著我的衣服,蓋著我的毯子,清楚地知道我在他不到半米之隔的身側,想必應該沒那麼容易入睡吧。
我自然是無辜的,甚至為了保持禮貌的距離,我特意帶了兩個帳篷,他睡不睡得好,都不關我事。
想著我安然入睡,一覺睡到早上五點鬧鐘鈴響,起來先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去叫林霧秋。
營地海拔高,清晨又濕又冷,山風一吹凍得人哆嗦。我攏緊外套,蹲在林霧秋的帳篷外,說:“學長,起床了。”
叫了幾聲,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然后林霧秋拉開帳篷,身上披著毯子,睡眼惺忪地說:“嗯,來了……”
他頭發亂糟糟的,我摘了自己的帽子給他扣上,說:“穿好衣服哦,外面冷。”
林霧秋愣了一下,揉揉眼睛,慢半拍地說:“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