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臟不好是我自己折騰出來的,面對沮喪的宋禹川,我第一次產生愧疚這樣的情緒。
“走的時候明明沒那麼瘦,荷蘭的飯不好吃嗎?”宋禹川問我。
他的語氣又像是認真又像是隨口岔開話題,我搖搖頭,誠實地回答:“不好吃。”
宋禹川牽起唇角,很輕地笑了笑,對我伸出一只手:“祁翎。”
我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試探著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下一秒,宋禹川把我拉進懷里,用力地抱住我。
那是和林霧秋溫暖柔軟的懷抱很不一樣的擁抱,熱切、強勢、堅硬,手臂像烙鐵一樣緊緊禁錮著我。我的臉埋在他的胸膛,沉穩的烏木香和熱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甚至讓我有一瞬間頭暈目眩,心臟也撲通撲通劇烈地跳起來。
“宋禹川……”我呼吸不暢,難耐地輕微掙扎。
宋禹川不理會我,低聲問:“不好為什麼還要去?”
“你先放開我……”
我用力從他懷里探出一個腦袋,一抬頭對上他深沉的目光。
“你的賬戶里有足夠的錢,可以買一棟舒服的房子,請兩個會做菜的阿姨,你怎麼不用?”他又問。
我覺得他的問題不可理喻,回答說:“那又不是我的錢。”
宋禹川皺起眉頭,說:“是你的。”
賬戶里有錢這件事,也是我到阿姆斯特丹小半年后才發現的,當時沒有多想,以為是宋家給我的遣散費,現在想想,很有可能是宋禹川自己給我的。
宋禹川看著我,緩緩撫摸我的頭發,許久,在我額頭上烙下一個很輕的吻,說:“你把自己照顧得好一點,我也許不會那麼后悔讓你走。
”
他的嘴唇柔軟溫熱,只吻了一秒鐘就放開,我眨眨眼睛,一時有些反應不及。
“但你又過得很自由,很快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次我聽懂了,猶豫了一下問:“你怎麼知道?”
宋禹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沉默片刻,低聲說:“對不起。”
我明白了,他這幾年一直關注著我的生活。
這種感覺很奇妙。我以為討厭我的人,可能也許并不討厭我。
我以為我討厭的人,也沒那麼討厭。
那句隨口說的關于生命熄滅的話,看樣子在宋禹川心里埋下了一根尖銳的刺,加上今天的失而復得,他抱著我,好像我真的要消失一樣。
窗外的落日墜入地平線,從白天到黑夜,往往只是不經意的一瞬間。
房間暗下來,宋禹川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他懷里熱烘烘的,把我的身體也捂得很熱。我被他抱著,像一只貪戀壁爐的貓,一時甚至有些不愿挪窩。
安靜了太久,我想制造一點聲音,于是戳戳他的腰,說:“宋禹川。”
宋禹川不滿我亂動,抓住我的手,悶悶地答應:“嗯。”
“我餓了。”
“……”
他終于松開我,低頭看了一眼,又看看桌上的電子鐘,說:“該吃飯了。”
剛好敲門聲響起,林霧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禹川,祁翎和你在一起嗎?”
宋禹川起身去開門,外面的光線忽然從窄窄的門框里涌進來,我本能地抬手遮住額頭,瞇了瞇眼睛。
“怎麼不開燈。”林霧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晚餐準備好了。”
“嗯,知道了,馬上來。”宋禹川淡淡地說。
林霧秋的目光越過他落在我身上,“你們……”
宋禹川頓了頓,說:“我告訴他了。
”
“唔,”林霧秋的聲音依然聽不出情緒,“也好。”
我跟宋禹川一起下樓,坐到餐廳自己的位置上。
這可能是我吃過最心猿意馬的一頓飯,三個人誰都心不在焉,各自想著不同的事,偶爾的交流僅限于“要再來點湯嗎”或者“嘗嘗這個”。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想什麼,但我其實腦袋空空,偶爾冒出一些不著邊際的想法,也都和宋禹川或林霧秋沒有關系。
走神回來,林霧秋把一只小碗放到我面前:“多吃點。”
碗里堆滿剝好的蝦仁,又白又粉,飽滿可愛。
我接過碗,乖乖道謝:“謝謝嫂子。”
宋禹川抬眼看過來,臉上又出現那種憋悶的神情,以前我不太確定,但現在多少看懂一點,——他好像在吃醋。
金貴的宋少爺可能這輩子沒在餐桌上照顧過別人,左右看看找不到表現的機會,最后悻然作罷,黑著一張臉悶頭吃飯。
我心里好笑,第一次看宋禹川的黑臉不那麼討厭。
“慢點吃,哥哥。”我故意笑瞇瞇地對他說,“喝點湯。”
宋禹川喉嚨一滾,差點嗆到。
再看林霧秋,勉強壓住翹起的唇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又給我夾了一塊魚。
沉悶了一天的氣氛終于恢復一點輕松,宋禹川放下筷子,抽一張紙巾擦干凈嘴角,冷冰冰地對我說:“別再這麼叫我。”
“為什麼,不是你讓我叫的嗎?”我托著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宋禹川,慢悠悠地說:“哥哥。”
第29章
因為這兩個字,宋禹川一晚上沒理我。
我得寸進尺,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了不下十次,最后宋禹川忍無可忍,一回頭掐住我的臉:“你有完沒完?”
我的嘴張不開,含糊不清地問:“你不喜歡聽嗎?”
“叫哥可以,別叫哥哥。”他沉著臉回答。
我發現我的愛好從始至終沒有改變,那就是看宋禹川吃癟,他越生氣我越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