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自己的護照買機票,你說呢?”宋禹川深吸一口氣,表情好像在罵我笨蛋,“下次逃跑,至少先弄一個假身份。”
“哦。”我乖乖點點頭,“知道了哥哥。”
看著宋禹川憋悶的表情,我突然有點同情他和林霧秋。我把他們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又用這種蠢到家的方式逃跑,就算現在被抓到,他們兩個也拿我沒辦法。
過了一會兒,宋禹川忽然問:“開學之前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先在瑞士玩一段時間,然后回阿姆。之前參加了一個環保組織,每年去北海清理海洋垃圾,今年也要去。然后六七月份我約了同學辦展,結束之后去倫敦等著開學,還有時間的話在英國玩一玩。”
我掰著指頭一件一件地數,宋禹川聽完,點點頭說:“出海注意安全。”
我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問:“你說什麼?”
“你希望我說什麼?”他淡淡抬眼,“太危險,不許去,跟我回家?”
“也不是……”——但我心里確實是這麼想的。
他扔下所有事情,不遠萬里坐私人飛機來追我,總不會只為了把我綁起來收拾一頓吧……
宋禹川語氣平靜,仿佛坐在會議桌前和我商討一份合約,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剝奪你的自由,只是我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以后我會盡量控制我自己。”
什麼意思,他說他要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我對你唯一的要求是讓我知道你在哪,你可以拒絕,也可以像昨天那樣不告而別,但我會用我的方式找到你。我不敢保證我生氣的時候會做什麼,所以你最好不要失聯。
”他說。
我努力消化宋禹川的話,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你放我走?但我為什麼要讓你知道我在哪?”
宋禹川面不改色,繼續說:“其實就算你不說,我想知道你在哪也很容易,你離開我的這幾年,我都是這麼干的。”
他這麼坦蕩,我想生氣又氣不起來,只能毫無威懾力地瞪他一眼。
“但我希望你主動告訴我。”他說。
“為什麼?”我問。
這次他沒有立刻回答,半晌,微微垂下眼簾,說:“因為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和你保持聯絡的理由。你不需要家人,我和霧秋的婚姻結束之后,也不再需要通過我接近他,我這個人對你來說,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如果是四年前,也許我會就這麼算了,但現在我擁有過你,我很清楚我愛你,我不想算了。”
“時鷺說得對,我不能因為愛你把你關在籠子里,我們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現在這樣的關系,對你來說壓力太大了。”
“對不起,我之前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宋禹川的睫毛長而濃密,藏住了眼里的情緒。
他第一次對我說這麼大段的話,平靜地訴說自己的愛和妥協,我看著他,忽然有一瞬間覺得,被愛也許并不全是枷鎖。
“昨天在來的路上,我和禹川已經聊過這件事。說實話,我并不想讓你走,我想你留下。”林霧秋淡淡地開口,“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這麼做,我舍不得讓你不快樂。”
我看過去,林霧秋目光溫柔,看著我說:“昨天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讓你產生厭煩,甚至不顧一切逃跑。
是我太束縛你了嗎,還是和我在一起的生活太平淡,沒有新鮮感?我差點忘了你還年輕,才22歲,除了愛情,世界上還有很多值得你追尋的東西。想了很久,我想我應該給你自由。”
給我自由……所以在找到我之前,他和宋禹川已經做好了選擇。
“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放棄你。”林霧秋接著說,“我認真想過,我的不安來自于我們兩個的關系基于我和禹川的婚姻,我無法確定你對我的喜歡有多少是真的喜歡。所以離婚之后我會追求你,像其他所有普通的戀人那樣和你重新開始。”
我好像聽懂了他們兩個的話,又好像有一部分沒懂。
但最重要的我聽明白了:他們兩個不忍心把我關起來,只好自己說服自己,放我自由。
“你們兩個不是騙我的?”我最后一次將信將疑地問,“我和別人交往也可以嗎?”
林霧秋沉默很久,說:“可以。但我會很難過。”
他嘆了口氣,深深地凝望著我:“你還不明白嗎翎翎,被愛是你最大的武器。”
被愛是我最大的武器。
我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的某一部分在融化,像沉睡的冰川緩緩裂開,消融進春天溫暖的海水里。
我想,也許馴養從來都是雙向的,我接受了人類的愛意,便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毫無牽掛。
吃完早飯我回房間休息,原本想補覺,又被窗外的雪景吸引。這間酒店的視野比昨晚看到的還要好,蘇黎世湖在樓下緩緩淌過,對岸的街區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再往遠是連綿不絕的雪山,像童話故事書里一樣。
我抱著腿坐在地毯上,腦海里仍然想著宋禹川和林霧秋對我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房門靜靜推開,一個人走進來在我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