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喬謹沒等路評章明天回來,當天下午就去了醫院。
一直負責他眼睛的醫院主任調出他的檔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喬謹坐在對面等著他開口。
醫生先是沉吟片刻,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來,他接通后嚴肅板正的臉色才所有緩和。
手機被打開免提放在桌上,醫生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做過眼角膜移植手術的眼睛很脆弱,極容易感染,還是要多注意防護。”
喬謹看著他手里屏幕上的“路總”二字,沒有吭聲。
醫生全然不介意他的冷淡,柔和道:“不能再長時間看電子產品,盡量不要抽煙喝酒,劇烈運動,不要熬夜。按時按量點液。”
“一旦有不舒服,立刻來檢查。”醫生繼續說,“定點復檢還是老時間,每年十一月二十二號左右。如果狀態不好,就由一年改為半年。”
喬謹心里嘆了口氣,點點頭。
路評章是看不見他點頭的,代替醫生問:“病人聽見了嗎?”
‘病人’盯著手機,這才開口道:“知道了,謝謝主任。”
王主任拿起手機來,熱絡道:“路總,那我先帶小喬去拿藥。”
路評章道:“好,他不省心,麻煩你多叮囑。”
“不麻煩,”王主任立刻笑著說,“都是自己人。”
喬謹跟在他后面去拿藥,到了沒人的地方,叫了一聲:“主任。”
“怎麼啦?”王主任輕柔的問。他把藥裝在一起,把使用方法寫在紙上。
喬謹:“當年給我捐贈眼角膜的志愿者,他家還有其他人在嗎?”
王主任筆尖停住,疑惑地抬頭看他。
“我想感謝一下他。”喬謹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解釋道,“如果他有家人在,有什麼困難的話,我看能不能幫幫忙。
也或許他們想看看我……的眼睛,也說不準。”
王主任低頭繼續寫注意事項,許久才說:“醫院規定不能透露雙方信息。”
喬謹沉默不語,王主任沒抬頭:“但眼角膜并不是他唯一捐贈的器官,志愿者是全身遺體捐贈者,其他健康部位給很多患者都帶來了希望。”
喬謹并沒有想這件事的唯一性,他只是心懷感激,如果機會恰當的話,可以盡所能的付出一些東西,表達感謝。
王主任沉吟了一聲:“你想謝謝他,不如好好保護眼睛,不要浪費難能可貴的志愿者資源。”
喬謹點點頭,沒繼續追問,拿著藥上醫院的頂層。
他在重癥監護室門外站著發了會呆。護士已經跟他熟了,朝他友善地打招呼:“來看媽媽啦。”
喬謹點點頭,也輕松回:“嗯,你們辛苦了。”
今天的探視時間已經過了,但如果他想進去還是可以進。
只需要給路評章打個電話。
但是他沒有打。
他不愿再驚動路評章。即便他能毫不費力的掌握到他的每一處行蹤。
他在門外站了片刻,叫路評章的司機準備接自己回家。
小常就等在樓下,給他拉開后座的車門,看著他坐好。
“謝謝。”喬謹說。
小常竭力展現自己的體貼,甚至繞過了容易堵車的中心街,走車少無人的小公路。
他給路評章開車,要求很多還要有眼力勁,而給喬謹開車,只需要穩。
“需要開窗嗎?”小常問。
后視鏡里的喬謹微微抿著唇,眉梢習慣性地舒展著,垂著眼望車外的風景。
小常打開了一條窗縫。喬謹吹著風,他總算有了些鮮活氣:“又快一年了,小常,謝謝你今年對我的照顧。
”
他從手提袋里取出兩條煙來,中間夾著厚厚的信封,一起放到了副駕駛上。
小常看了一眼,立刻驚到了:“喬哥,這不合適,我……”
“不要怕路總,他不會知道。”喬謹說,溫和地安撫他,“我想問你件事。”
小常一瞬間表情震驚且欽佩,但是喬謹沒看到。
小常有些緊張:“您問。”
“評章的弟弟,是政法大學畢業的嗎?”喬謹問。
路評章才給他了建議,他果然立刻去實行了。
小常執行著路評章交代的任務,點點頭。
喬謹沉吟道:“是因為車禍去世的嗎,什麼時間?”
大概‘評章’二字太過親昵,小常從后視鏡偷偷看他,勉強道:“對。內臟破裂,搶救了很久,受了很大罪,最后也……沒活成。”
“還有路總的父母,也在那場車禍中去世了,當場死亡。”
他等過了一個紅燈,才想起來:“大概是十一月份,那天節氣是小雪。”
喬謹沉默不語,臉色有些發白。
他如夢初醒般拿出手機翻日歷,翻到三年前的小雪那天,手機上顯示是十一月二十二日。
他做手術移植眼角膜的那天。
小常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車在路家門前停下,喬謹沒有任何要起身的意向。
小常把信封取出來,交給后座的喬謹:“喬哥,煙我收下了,這個你拿走吧。”
喬謹擺擺手,臉色更加沉默:“路上小心。”
小常看著他平安進了家門,看著房間里亮起燈,又等了片刻,這才離開。
沒有路評章的路家是自由的,只是有些冷。
喬謹想不通。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事情要串聯成一條線,但他越是想要理清楚就越是抓不到那至關重要的點。
他想直接問路評章,但是擔心自己想得太多,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