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已經擺滿了早餐,品類十分豐盛,宋清河正坐在餐桌一側看報紙,聽到他下樓的聲音也沒有抬頭,只是沉著聲音說:“趕緊吃,吃完就在這屋里待著,敢亂跑我打斷你的腿。”
“知道了,”他低下頭將一個雞蛋塞進嘴里,含糊地說:“我會不亂跑的。”
宋清河這才將報紙放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餐桌上氣壓很低,只能偶爾聽到杯盤相撞的聲音,一頓早餐沉默地吃到一半,宋清河突然開口問他,“你母親最近怎麼樣?”
徐淮的家鄉在西南的某座山區里,他是他們村里唯一一個考出來的大學生,他成績優異,在北京某所知名大學里順利畢業,畢業之后便進入禾路工作。
原本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沒想到他剛畢業半年,母親就被確診出癌癥。
他的父親很早便去世了,是母親將他一手養大,他本就家境貧寒,又才走出校園半年,面對母親高額的治療費用,他束手無策,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爬上了宋清河的床。
每次他陪宋清河睡完,宋清河都會給他打一大筆錢,他就靠著這些錢維持著母親的治療。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吃了一半的面包放進餐盤里,低著頭說:“挺好的,病情沒有惡化,已經穩定下來了。”
“嗯,”宋清河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晚點我讓財務再給你轉二十萬。”
“不用了!”他聲音急切,竟不小心打碎了面前的餐盤,瓷器碎了一地,發出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我……我這里錢已經足夠了,上次你給我的,我還沒用完,真的不用了。
”
宋清河面色冷淡地喝了一口咖啡,并不抬頭看他,“怎麼?嫌少?”
“我沒有!”
他急得顧不得滿地碎片,竟抬腳踩上去,人激動地站了起來。
“嘶!”疼痛后知后覺地傳來。
他本就捉急忙慌地從樓上跑下來,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一雙藕節一樣白嫩的腳就那麼徑直踩到餐盤的碎片上,腳下的地板很快就被洇紅了。
“你發什麼瘋?!”宋清河猛地站起身沖到他身前,將他攔腰抱起,“昨晚是不是還沒被收拾夠?!”
宋清河眉頭緊皺,臉上表情冷得嚇人,他知道自己又惹宋清河不高興了,他本就笨手笨腳不懂得討好人,這下宋清河應該更煩他了吧。
他靠在宋清河懷里,嗅聞著宋清河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雪松的清香,不濃郁,但很好聞,是獨屬于宋清河的味道。
腳底依然在流血,他怕疼,但能忍,可心里的酸澀卻無限脹大。
他覺得委屈,也覺得無望,明明貪戀的人就在眼前,就在身旁,可他卻連伸手抓住的勇氣都沒有。
眼角漸漸濕潤,他將臉埋進宋清河的胸膛,甕聲甕氣地說:“我真的沒有,你信我行嗎?”
宋清河垂下眼簾看了他片刻,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進了臥室,他被宋清河放到床邊,宋清河轉身從身后的柜子里拿出醫療包,蹲在他身前,將他的雙腳放到膝蓋上,用鑷子替他挑出腳底的碎片。
宋清河的臉色十分難看,眉眼之間都蘊藏著怒火,他不敢再吭聲,只好垂著腦袋,咬牙忍住疼痛。
宋清河替他簡單清理了傷口,又用紗布將他的雙腳裹上,這才站起身。
“先這樣包著,一會兒我讓醫生來替你仔細看看。”
“不用了,”他不敢再麻煩宋清河,連忙搖頭,“這樣就可以了,我沒事......”
“不要再惹怒我徐淮!”不等他說完,宋清河便開口厲聲打斷他,“你應該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我沒工夫陪你在這里發瘋。”
宋清河是個大忙人,他知道的,宋清河的時間需要用等價的金錢來換取,而除了在床上,他根本不夠那個檔次,能讓宋清河為他分出多余的時間,這一點他也再清楚不過。
他只能退讓,只能認錯。
他說:“對不起宋總,我錯了。”
有幾秒的沉默。
宋清河冷冷地看了他兩眼,轉過身往屋外走。
他有些不甘心,也或許是疼痛激發了他的勇氣,在宋清河走出房門之前,他突然開口叫住宋清河。
他說:“宋總,許先生那邊還需要我再做些什麼嗎?”
宋清河身形一頓,轉過身看著他,“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有安排。”
他咬住下唇,又說:“我是看他和陳總……他們兩個人看起來關系很親近,需不需要我把江先生和陳總之前的關系透露給他?”
“我說了,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宋清河冷著臉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你以為他真看不出來陳遠聞和江影楓之間的關系?看破不說破而已,他和陳遠聞不是一路人,他們走不了多遠。”
不是一路人。
徐淮想,就像自己和宋清河一樣嗎?
身份階級的懸殊擺在那里,千溝萬壑,自然是走不了多遠的。
而許未和宋清河卻不一樣,他們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家境優渥又都是一表人才,自然他們才是一路人。
他垂下頭,小聲說:“我知道了。”
宋清河站在門口,看著他腦袋上那個圓圓的發旋,烏黑蓬松的頭發里,清透白凈的一個小圓點,透著跟年齡不相符的憨態,就像他臉上那兩個酒窩一樣,25歲的男人,渾身上下卻透著股天然的純真,讓宋清河講不出更狠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