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啊。”他低頭不停地小聲咕囔著，“小臨怎麼突然摻和這件事。”

盛臨則對他的低語完全沒有任何興趣，“干脆點，在哪里，我今天就要去見喬家人了，總得把信物拿給別人看看吧，不然喬家還以為盛家已經把東西弄丟了。”

突然被小兒子打斷了思考，盛老爺子一個激靈地回過神，似乎完全妥協了，“在我那套黃花梨木的柜子最上頭，用一個小匣子裝著的。我讓老李給你找。”說完這幾句話，盛老爺子像是渾身都被抽干了力氣，背也駝了下來，這一次他看著真的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內室傳來，他終于想起來喝口熱茶壓一壓，卻發現自己早就把杯子扔出去了，新茶還沒泡好。

最終盛臨還是如愿以償地得到了喬西想要的東西，他一句廢話也不想和輪椅上半癱的老人多說，徑直轉身就要離開。

“我對喬老弟虧欠太多了，你可不能為了報復我，故意報復到喬家身上。”他看著那道挺拔如松柏的背影，終究還是忍不住，著急忙慌地叮囑道。

可最后，他也知道了一句帶著嘲諷的輕嗤。

“我可不像你。”盛臨末了還是說了這句話。

這場罕見的父子會面，最后也還是沒落得個好下場。

想起今早的難堪，盛老爺子對著滿園繁花內心也仍是一片荒蕪。

“我其實是想說沒必要用自己的婚事來報復些什麼的。”盛老爺子聲音喑啞，目光好似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時候這里也是有這樣一園寒菊。

“您說什麼？”老管家察覺到了盛老爺子嘴唇的蠕動，彎下腰去仔細傾聽。

“還能有什麼。”盛老爺子露出一絲苦笑，“不就是那個最不讓我省心思的那些人嗎？”

老李一聽就笑了，今早的爭執他也聽到了。

“可不讓您省心的那些家伙都是最有出息的。”老李也好似犯了難，捻著胡子一派糾結的樣子。

盛老爺子眼前一一閃過六個孩子的面龐，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最叛逆的老五和老六現在都不回來，可成就卻一個比一個大。

“其實要我說，這也是一樁好事，畢竟三少爺他實在太過了些，您和喬老的交情可不能因為小輩的恩怨被人詬病。”老李想起光自己聽過的種種傳聞，就覺得頭大，更何況是三少爺的親爺爺呢。

“那些事連你也知道啦？”盛老爺子面上一哂，似乎只有對著一輩子的老弟兄臉皮才會薄下來。

“況且其實兩個人年紀上差的也沒那麼大，說不得還是一對佳偶呢。”老李打趣道。

“你說的我也知道，可我就怕那小子走了我的老路啊。”說到這里盛老爺子的眼眶微潤。

“不會的。”老李卻異常堅定，“那孩子不會那麼做的。您多慮了。”

“是嗎？”看到對方如此堅決，連盛老爺子自己也動搖了，“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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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同意

盛臨離開后的喬家，喬老夫人的房間里。

“奶奶。”喬西從沒見過這樣身著正裝的奶奶，有些陌生和不適應，所以他剛喊了一聲就不大敢說話了。

喬老夫人連衣服都沒換就急匆匆地把喬西從他的小窩里提溜出來了。

她眉頭緊皺著坐在陪伴了自己半生的黃花梨木椅子上，那雙溫和撫慰喬西的小手此刻正一點一點地捻著珍珠粒子，面容之間大有山雨欲來的趨勢。

喬西背著手捏緊了拳頭，也不知道剛才六叔和奶奶說了些什麼……

“這門婚事我同意了。”最后喬老太太乎想通了，眉目之間的郁結之氣也消散了，聲如洪鐘，差點把緊張等待最后審判的喬西嚇一跳。

“啊？！”喬西沒想到奶奶最先說的竟然是這個，一時想不出說什麼了。

“啊什麼啊！”喬老夫人十分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如在夢中的笨蛋孫子。她老人家的一腔酸楚，這小家伙倒是一點也不知道。

七十幾歲的人啦，又能再活幾年，別的孫輩們自有父母替他們打算，無論如何都不會受大委屈的，可喬西只有自己為他打算。

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有什麼好打算，不過是希望找個人好好照顧喬西罷了。

喬老夫人想起剛才盛臨說的那些事情，心立刻就硬了起來。盛牧之如今就敢作出那些荒唐事來，等日后老一輩們都不在了，喬西簡直就是任由他欺負了。

這婚事是絕對不能成的。

可盛喬兩家婚約就此作罷，總是不好，況且這又是老頭子生前定下的。綜合來看，盛臨倒也不算太壞。

況且不出意外，盛家的大半家產多半都會落入盛臨的手里，剩下的人不過是爭一些殘羹罷了。就算沒有盛家，盛臨本身的資產也夠讓人乍舌了。

從前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風流韻事，和喬西差的也不算太大，況且瞧著雖不好相處，但確實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傅云碧的孩子想來也壞不到哪里去。

喬老太太幽幽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時空，落在了一張凌寒若秋菊的臉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