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一樓到了,蘇亦沖出電梯門,快走了兩三步,跨步摁開左側的門禁按鈕,眼前的玻璃門自動向兩邊打開——
終于出了公寓,蘇亦看了眼手機,倒計時:13:59
晚霞鋪滿天際,夕陽的余暉照在大街上,穿透梧桐樹的葉子,在街道上灑下淅淅瀝瀝的碎金,好多不怕人的大海鷗、肥鴿子,收翅一落,就在街上大搖大擺地走著。
蘇亦三步并做兩步避開那些橫行霸道的鳥兒,街上沒什麼人,馬路上車子也少,過個斑馬線對面就是皇家醫院了……
時間滴嗒滴嗒地流逝,蘇亦越走越快,心里涌著一股焦急,這種急切像電流一樣從心臟里泵出來,流向全身的血液。
他感覺急的有點熱,雙腿的步子越來越大,微涼的風吹來,卷起街上的梧桐落葉,在夕陽里像一片片金箔。
蘇亦米色的風衣被鍍上一層暖黃色,最后他細瘦的胳膊向后一擺……
耳邊的風忽然加大了,呼呼地往后吹過,蘇亦跑了幾步,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跑步?!
心臟砰、砰,穩定地跳動、供血,身體里充滿了神奇的力量,可以支持他快速地奔跑、跳躍,像曾經他在運動會上看到的許許多多正常的、健康的同班同學一樣。
他們參加著運動會,歡呼、吶喊,而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護士又拿來一大瓶重重的吊瓶,嘆著氣幫他卷起袖子,露出滿是針眼、細瘦得快要斷掉的不健康的手臂,粗壯的吊瓶針從已經打得發青的小臂里插進去……
斑馬線,綠燈亮了,蘇亦腳步不停直接奔跑過去。
眼前矗立著氣派的皇家醫院,拐過這個轉角就到正門,他跑著、跑著,像一縷剛出生的風,在青萍之末間自由地飛舞。
呼嘯的鳳從耳邊吹過,吹起一地梧桐落葉,街道上的海鷗、鴿子拍翅飛起來,正要拐彎的時候——
一只笨鳥撲棱棱地飛到蘇亦面前,他抬手擋了一下,身體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斜……
砰!
蘇亦一下子撞進一個滾熱的懷抱。
那胸膛硬邦邦的,身材悍利高大,撞的他疼。
“Sorry.”
一聲冷峻的聲音響起。
蘇亦蹙著眉,覺得有點不對勁,這聲抱歉聽起來…怎麼有點亞裔英語的腔調?
抬起頭——
蘇亦忽地怔住了,他看見了一張很熟悉的臉。
薄唇高鼻,額前零碎的濕發沾著汗,像是剛從哪個體育館里出來,披著白色運動外套,單肩掛著一個黑書包,整個人透著一股冷酷。
“白…白夜?!”
對方邁開長腿正要走,忽聽他說了這句中文,立刻回頭:
“你…認識我?”
蘇亦呆在原地,不知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白夜正一臉冷淡地望著他,眼里滿是陌生。
在副本里看著他的時候眼睛會發亮的白夜,現在雙眼空洞得仿佛沒有聚焦。
“我是你…高中同學,還記得我嗎?”蘇亦小聲地試探著,“…國王游戲。”
“…喔!”白夜勉強笑了一聲,像是終于想起了點什麼,他張嘴道:
“蘇……”
靜默。
清俊的聲音尷尬地卡殼著,沒有了下文。
——他叫不出他的名字。
“蘇亦。”
蘇亦主動說道,幫助這只白夜走出尷尬。
“抱歉抱歉,高考完后記性下降太多。”白夜干笑了兩聲,緩解氣氛,“你來這…留學,M大?”
“嗯。
”蘇亦點點頭,“你是……?”
白夜:“我來做交換生,就在你們隔壁學校,理工學院,交換一學期回去,沒想到這麼巧。你住這附近嗎?”
“對,就在醫院對面。”蘇亦一邊回答,一邊在心里迅速冷靜下來。
……這只白夜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
蘇亦不知道為什麼現實世界里還會有一個白夜,白夜已經被拖進[驚悚劇本殺]并成長為白神,現實里的白夜就應該不存在了。
難道,現實世界里…本來就有兩個白夜嗎?
這根本…不可能發生,如果說[驚悚劇本殺]里存在多個白夜,蘇亦還能稍微理解,畢竟那是游戲世界,但是現實世界里,同一物理時空下根本不可能存在兩個自我。
退一萬步,就算真的有兩個白夜,那麼,他高中遇到的到底是哪一只白夜?
還是說,確實有且僅有一個白夜,但,此白夜并非彼白夜。問題在于,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白夜?又要用什麼標準來評判誰是[真]的白夜呢?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蘇亦想不明白,但他明白,現在不能再跟這只白夜閑扯下去了。
倒計時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探索,蘇亦指了指前面的皇家醫院:
“對了,我…約了醫生看病,就先走了,拜拜!”
“…哦,好。”
白夜木木地待在原地,目送蘇亦遠去。
他看著那道嬌弱的背影在夕陽下投出細細長長的影子,風卷梧桐葉,米色的風衣微微飄起……
他回想起自己剛剛撞到蘇亦的時候,那身體軟軟的,米色的風衣被他那樣一撞有點散開了,露出里面的…睡衣,小羊圖案的。
不知道那家伙是趕著看病還是怎麼的,連睡衣都沒換就跑到大街上來,那件小羊睡衣的領口有點低,鎖骨上大片雪白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