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發現車沒有駛入地下車庫的意思,只停在這里了,可能是待會司機還要載著王肅仁去別的地方。
自動車門緩緩開啟,蘇亦正要下車撐傘,車門外投下一道陰影,王肅仁已經撐著傘站在外面:
“走吧,回去讓蔣阿姨給你煮碗姜湯去去濕氣。”
蘇亦猶疑了一下,沒有再撐開自己的傘。他下車,王肅仁替他打好傘,兩人向前走去。
王肅仁撐的黑色的傘很大,裝三個人也綽綽有余,蘇亦看著雨珠從傘的尖角不間斷地往下滴,連成銀絲般的細鏈子。
今天的王肅仁很怪。
蘇亦在心里思忖著,絕大多數時候,王肅仁是盡職盡責地在做一個提款機,而不是做一個父親,接孩子放學、跟孩子一起打傘,放在親子關系里很平常的舉動,放在提款機身上就顯得很怪異。
一柄黑傘,宛如一朵烏黑的花,開在別墅前的花園之路上。
嗒。
忽然,蘇亦聽見一聲細微的響動,好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他低頭去看,看到路邊花園泥土里有一攤積水,一枚金輝色的紐扣正躺在水里。
再看養父的袖子,左邊西裝袖子上空空的一塊,袖扣沒了。
王肅仁這樣的社會名流平常穿著都是高級定制,這麼一顆小小的西裝袖扣也價值不菲,蘇亦趕緊提醒:
“掉…”
“沒事。”
王肅仁打斷他,撐著傘大步朝前走,阻止蘇亦要回頭去撿:
“用了這麼多年,它也該上路了。”
…?
蘇亦聽得有點懵,正常人會對[一顆紐扣的報廢]使用“上路”這個說法嗎?
走到別墅家門口。
王肅仁:“我就不進去了,待會還有應酬。
”
蘇亦點點頭,他正要推門進去——
“蘇亦。”
那時,王肅仁很罕見地叫了他的名字。
蘇亦回過頭,看見略顯蒼老的養父撐著黑色的傘,站在茫茫雨幕里,微微笑了笑,和他說:
“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
王肅仁將成績單遞給他,什麼也沒有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這突如其來的夸獎讓蘇亦感覺很奇怪。
推開家門的手頓住,蘇亦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撐起自己的傘,快步走回花園里,找到剛才那個小小的水坑。
蘇亦彎下身,撿起那枚紐扣,雨水的濕漉、與金屬的冰,手指感覺到涼涼的。
王肅仁的西裝都由專人定制,這枚金輝袖扣的中央有品牌的簡標雕刻:
是一個大寫的N.
蘇亦在這一瞬間怔住了。
數學卷子的R點,物理作業的電壓U,西裝袖扣的N,從十三歲到十七歲,跨越的四年里傳遞出三個簡單的字母:
——Run!!
*
那天雨夜,王肅仁再也沒有回來。
別墅外傳來警車的聲音,是養父出車禍的消息。
第108章 蘇亦心臟手術的真相5
蟬在樹上一聲聲聒噪,盛夏熱烈的陽光灑在醫院的花園里,白夜卻只覺得身上發冷。
聽完蘇亦漫長的敘述,他感覺腦袋里像被塞了一團漿糊,一時什麼都說不出來。
“確…確定是Run嗎?”
白夜猶疑地問:
“因為…每個字母出現的時間都隔了蠻久,會不會是…某種巧合?”
數學卷上的R點和物理電壓U,或許是王肅仁單純看那兩個字母不太順眼就圈起來了,至于紐扣上的N也有可能是單純的碰巧。
但如果真的不是巧合,白夜心想,Run,快跑,是要蘇亦跑什麼?要逃離什麼東西嗎?
整件事情太過詭異,怎麼會有人四年里就給了三個字母,什麼也不講清楚然后就跟謎語人一樣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碰巧。”
蘇亦低頭,垂著眼眸看地上的光斑,陽光投在他的眼睫上,在瓷白的臉上映出睫毛的影子。
“但那枚袖扣不僅只有字母N,我在里面發現了監聽器。”
白夜:“什麼?!”
那天傍晚,蘇亦撿到紐扣,一開始只是把它當做一種紀念品,偷偷地藏在自己臥室的枕頭下面。
他在心里拼出了RUN,但是他也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讓他快跑,要跑去哪里?而且時隔了4年,是真的在傳遞這個意思嗎?
那時的蘇亦也不能確定,他想或許可以開誠布公地找養父問一問。
自從他13歲問過[收養目的]之后,發生一系列奇怪的事,蘇亦就把所有對養父的疑問都收在心里,從來沒有再去捅破那層紙去問過。
然而就是在那天夜里,王肅仁出車禍死亡,蘇亦再也不可能問到了。
得知王肅仁出車禍后,當天夜里,蘇亦在臥室里一直握著那枚袖扣仔細研究。
床頭燈照下暖黃的光,金輝色的金屬泛著光澤,蘇亦忽然發現袖扣的邊緣有一點縫隙。
他立刻去拿工具把它撬開,袖扣的圓殼掉在桌子上,發出嗒的輕響,露出了袖扣的內部:
一個小小的微型機器鑲嵌在里面。
蘇亦把這個小東西撬出來,分解,根據機器零件運作的原理推斷出這應該是一個監聽器,沒有視訊功能,只能單向監聽。
電路已經燒斷,不能運作了,關鍵零件也全部損壞,估計是沒法修好了。
他迅速把這件事報告給警察,懷疑王肅仁的車禍可能是偽造的謀殺案,這枚袖扣也被當做證據遞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