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淮很強。
在封淮所負責的戰役里, 沒有一場是打了敗仗的。盡管林野才是季未眠的準繼承人,但真正繼承季未眠“不敗戰神”美名的人卻是被季未眠一手提拔起來的封淮。
而林野也從來都是這樣仰望、崇拜、眷慕著這個比所有人都要強大的存在。
沒有人會不欣賞強者, 也沒有人會想象強者出事的模樣。
如果封淮有事……
林野突然不敢放任自己想下去。
短短幾秒的僵持,封淮從他的沉默里找到了自以為的答案。
他自嘲般扯了下唇角, 不肖片刻, 聲音已恢復平靜。
“林野, 我會如你所愿。”
他向來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 這次也一樣。
封淮不由分說拉住他手,朝著裂開的金屬墻壁走去,指尖力道分明不大,林野卻真真切切感覺到酸楚和疼痛。
這是林野第一次意識到他和封淮的力量有這麼懸殊的差距,又或者比的只是誰更堅決,而敗陣的人是他而已。
離開密閉的艙室, 外面隨處能聽見鳴響的警報,封淮停下身, 看向面前那條光線昏暗的窄道, 連接著通往上層的舷梯, 他加快了語速:“這里是艦尾的儲藏室, 這條通道是艦內的窄道改造的, 連接著上層的三號出口, 沒有任何守衛和監控裝置。入口處百米內,會有白獅的人負責接應,十五分鐘內沒有人出現與之會和,白獅就會按照自己的判斷來行動。”
偌大的星艦內會存在這麼一個通道,林野不用猜也知道是沈睿或白獅的手筆。
他微微動了下唇:“那你……”
封淮沒有回答,不動聲色解下了軍服胸口的一枚勛章,遞交到林野手中:“二十分鐘后開始執行轟炸,我不在的情況下,你就是任務的第一負責人。”
勛章泛著冰涼的寒意,讓林野皮膚之下的血液都快要被凝凍。
這是最高執行勛章,象征著臨時任務中的最高軍權,可任意調用軍隊。
“這次的任務由總部和白獅共同執行,已制定最穩妥的轟炸計劃,具體安排等看了戰略圖你就會完全清楚。”
“哥——”情急之下,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林野明顯感覺到封淮身體一震。
這一聲后,他自己都不由一怔。
他有多久沒這麼叫過他了?
這稱呼于他現在而言是如此陌生,卻又如此滾燙,因為曾經代表了太深的愛情,所以后來寧愿沉默也不敢輕言。
而就在剛才,這個久違的稱呼就這麼被他重新說出口了。
封淮停下身,沒有說話。他像是在等他第二句,然而林野就這麼沒了下文。
過了很久,久到林野都快要麻木,幾乎忘了自己還抓著封淮的手。
“哥……”
“你是想留我嗎?”封淮聲音平靜,沒有回頭。
一句話,將選擇像利劍一樣拋給了他。
留他,沈睿的事與他無關。不留他,便是他以身犯險。
他在心底下了決定,只要林野留他,那他便立刻留下。
然而……
“我……”林野驀然間怔住,仿佛也意識到這個答案意味著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說或許他們可以一起去,但他更清楚這場執行任務不能沒有最高指揮官,他和封淮只能有一個人不在。
這一秒的猶豫讓封淮心里的抉擇有了傾斜。
心底的自嘲愈發的深切。
他沒再說多余的話,離開的一剎,卻感覺到手指間傳來阻礙的力道,讓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挽留不夠堅決,放手卻也無法干脆,感情藕斷絲連,尖利的引線從兩人心間穿過一遍又一遍。
他們怎麼就走到了這樣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最后還是封淮率先開口。
聲音輕得像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卻讓林野的心跳驟停。
“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利用我嗎?”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林野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封淮知道。
他知道自己之前在故意在利用他。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次在白星,他和葉思明在宿舍說的那些話,封淮難道都聽見了嗎?
然后在那之后,封淮都做了些什麼?
裝作不知道,把他接回去,陪他把這場戲演到現在?
被這麼戲耍一番,他應該覺得憤怒的——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得知一切的話。
“那就利用到底吧。”
牽在一起的手倏然間松開,仿佛斬斷了命運的引線。
僵硬的手指尖傳來陣陣隱痛。
林野低垂下眼,看見手指早已微微泛白,這才猛然意識到剛才是他一直攥著封淮,而非封淮攥著他不放手。
遠處警報聲愈發的清晰,甚至能夠聽見風聲里裹挾著子彈上膛的聲音,濃重的血腥味布滿了空氣,一場無可避免的戰斗蓄勢待發,提醒著他不能久留。
林野咬咬牙,逼著自己狠下心,轉身上了舷梯。
啟動艦外的百米內,果然能看見砂土間有著白獅留下的會和信號。
遠處隱隱有腳步聲傳來,一名男人的身影在風沙中時隱時現。
似是察覺到林野的存在,男人踩著長筒靴朝他走來,在他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