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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的人三三兩兩聚成小堆,或笑或鬧。
一個眉眼清冷的少年獨自一人在人群中穿梭著,少年穿著一身黑衣,單手隨意的插在褲兜里,冷漠的表情與熱鬧的超市格格不入,看起來陰郁又落寞。
他邁著大步去貨架前拿了兩大包方便面,路過冷藏柜的時候,促銷員熱情地湊了上來,把他的路堵得嚴實。
“小伙子,大過年的,來袋水餃嗎?”
“不……”秦暮冬想也不想便拒絕。
“這是咱們家新出的豬肉玉米餡,賣的特別火,吃過的人都說好吃!”
豬肉玉米……嗎?
秦暮冬的目光微動,默不作聲地從促銷員的手里接過水餃。
陸星嘉喜歡吃玉米,所以賀溪每次包的包子都是玉米餡。
水餃煮出來的味道,應該和包子差不多吧。
“您就放心拿吧!絕對好吃!”促銷員胖乎乎的,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還有什麼需要的嗎?湯圓、春卷,我們應有……”
“不用了。”
這次,秦暮冬沒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把那袋水餃扔進籃筐里,快步走開。
促銷員搖搖頭,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奇怪的客人,手里拿著“小蜜蜂”繼續吆喝:“來來來,走一走看一看了啊!水餃做活動了啊!原價……”
走出超市的大門,喧鬧的聲音瞬間隔絕于耳。
秦暮冬單手拎著超市的大購物袋,獨身一人回到家中。
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燈閃了一下才亮堂起來,秦暮冬拎著購物袋走進廚房。
兩大包方便面,兩盒雞蛋,一些綠色的青菜……還有一大包豬肉玉米餡的餃子。
他把東西分類放入空空蕩蕩的冰箱,手指觸碰到那袋速凍水餃時,指尖頓了一下。
北方的習俗,過年要吃餃子,寓意來年平安團圓。
秦暮冬不明白這虛無縹緲的愿望有什麼用,難道許了愿望,本應存在的不幸便會消失嗎?
但他還是手一抖,把那袋還沾有冰渣子的速凍水餃撕開了一個口子。
接水,放餃子,開火煮。
不一會兒,水燒開了,泡泡咕嘟咕嘟地向上翻騰著,觸及到水面時又砰地炸開,白白胖胖的餃子飄起來,圓滾滾的。
不知怎的,秦暮冬就想到了冬天里穿的厚實得像是小團子的陸星嘉來。
那麼可愛,讓人想……
“砰”。
狠狠地一拳錘在貼了瓷磚的廚房灶臺上,木質的小案板微微晃蕩著,煮餃子的湯濺落出來一點。
秦暮冬喘著粗氣,頹然地倚靠在冰涼的瓷磚上,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案板停止晃動之后,一切又恢復平靜。
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秦暮冬關了火,把餃子盛進碗里。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放起了煙花,電視里正在放小品,電視聲音調到最大,秦暮冬一個人盤腿坐在地上,手里抱著碗,眼睛盯著電視,目光卻并未聚焦。
那麼寂靜又空洞的房子,即使被吵雜的電視聲占滿了也顯得落寞。
他哪里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即使是過年,他也是獨自一人蜷縮在冰冷的家里。
他只是不敢再去接近陸星嘉。
秦暮冬一直都知道,他和常人不太一樣。
他對一件東西的偏執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自己的課本被別人用過就要扔掉,衣服被別人穿過就再也不會再穿。爺爺給的奶糖是他的所有物,有人敢碰它,他就一定要讓那個人付出代價。
直到那天,月明星稀的夜晚,他發現,他也把那個眼睛里藏滿了星星的少年歸為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偏偏,那個少年不是物件,是他永遠都無法奢求的人。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真的會忍不住拿鐵鏈子把那個人鎖住,藏起來,藏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一定會怨他,會害怕,會嚇得哭出來,會后悔招惹,會求他放過,可是一想到他的喜怒哀樂全都因他而起,他的內心深處閃過的竟然是期待與滿足。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那樣明亮的一顆星星,不該粘上他這樣的污點。
時鐘一圈圈地轉動著,轉眼就要帶十二點了。
十二點一過,便是新年伊始。
餃子碗已經空了,秦暮冬仍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
心臟一下一下沉悶地跳動著,像是泡進了一大缸鹽水中,咸澀酸脹。
他好像在期待著什麼,又似乎在懼怕著什麼。
同一片天空下,電視轉播著同樣的畫面。
分針距離數字十二越來越近,主持人已經在說準備好的串詞。
陸星嘉坐在沙發上,往嘴里塞一個熱騰騰的餃子,被燙得直吸溜嘴。
為了歡迎項意致的到來,賀溪特意開了一瓶紅酒。
陸星嘉還未成年不能喝酒,剩下的兩個成年人倒是都喝了不少。
項意致原本冷酷的臉上染著緋紅,拉著賀溪不停地說話。
一會兒說找到了一批新原料,要給賀溪送過來,一會兒又夸賀溪人美心善,最后,又非要拉著賀溪和他一起唱歌。
賀溪呢,也沒好到哪里去,還真握住筷子充當話筒,與他合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