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兩人這副模樣,胥飛龍反倒淡定下來。
他見過秦暮冬發瘋的樣子,真覺得他是瘋子,也就不相信會有人愿意和他作朋友。
他想,面前這個瘦瘦的少年大概馬上就會害怕,不愿意再和秦暮冬扯上任何關系。
他甚至嘴角勾起一點笑容,添油加醋道:“原來你是秦暮冬的朋友啊,好巧,認識一下吧,我叫胥飛龍,也是他初中時的朋友。”
還特意加重了“朋友”這兩個字。
“你可能對我們有點誤會,”他單手插進褲兜,笑得近乎和善,“我不是那種背后說別人壞話的人,我們初中時關系很好,結果有一天,秦暮冬無緣無故地打了我,把我的腦袋都開了瓢。”
“秦暮冬這個人可能天生有點暴力傾向,你和他相處可要注意了,小心哪天也和我一樣,被他背后捅了一刀都不知道。”
秦暮冬驀地睜眼,眼底是濃郁的痛苦與狠意。
他伸手要抄起桌上的盤子,陸星嘉先他一步,站起身,擋在他面前。
“我是他的朋友,但你不是。”
陸星嘉一字一句道,“人、渣。”
他沒再理會那三人,拉起秦暮冬重新找了一個距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在,又把桌上的飯碗都端過來。
做完這一切,秦暮冬還呆怔地坐著,漆黑的眸子如同一灘沉寂已久的死水。
陸星嘉輕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
“吃飯吧……”
他故意放緩了嗓音,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但話還沒說話,就被秦暮冬狠狠地抓住了手腕。
聽到陸星嘉聲音的瞬間,秦暮冬積攢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崩潰。
他的整只手都在抖,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指尖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變得蒼白,握得陸星嘉手腕生疼。
幾乎要把他嵌入骨血之中。
“嘉嘉,”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沙啞,聲帶顫抖著,每個字都像是被砂粒刮擦過。
“我真的,把他當過朋友。”
陸星嘉怔了一下,憤怒驀然化為絲絲縷縷的疼痛,蟄得他五臟六腑俱疼。
他聽懂了,聽懂了秦暮冬話中的深意,卻又無比憤恨自己的遲鈍,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這段故事。
因為真把他當做朋友,所以得知那人接近自己的目的時,才會那麼失控和絕望。
陸星嘉像是瀕死的魚,胸口還壓上了一塊大石,他劇烈地喘息著,拼命想要在這壓抑中尋求一點新鮮的氧氣,卻根本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這不過是秦暮冬所經歷痛苦的千萬分之一。
秦暮冬以為自己遇到了光,后來發現那不過是臭水溝里臭魚的鱗片。
所以才會那麼抗拒光的到來。
作者有話說:
昨天晚了所以今天早一點,之后還是每晚八點呀~
第34章 排骨沒涼
陸星嘉緊緊盯著那只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變形的手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想拿出看家底的臟話把那些人渣痛罵一頓。
想告訴秦暮冬他很好,是那些人配不上他。
也想告訴他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樣,不會離他而去。
可是語言的力量太蒼白,太無力,也太高高在上了。
人們常說感同身受,可實際上,大部分都是蜻蜓點水一般的憐憫施舍。
秦暮冬手還緊緊握住陸星嘉的手腕,力氣大到幾乎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指尖因為缺血而泛起白色,陸星嘉努力張開手掌,手腕轉動半圈,反手握住秦暮冬的小臂。
這個動作有些艱難,手腕幾乎被扭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弧度,但陸星嘉還是收緊了手,緊緊握著,不愿意松開。
秦暮冬的手臂僵硬.了,下意識地想要抽回,陸星嘉不許,白皙的手就扣在他的手腕上。
于是秦暮冬便再沒了動作,不拒絕,也不反抗。
喧鬧的學生食堂不時傳來喧鬧聲,打飯阿姨的吆喝聲,鍋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尖銳聲。
人來人往的餐桌旁,兩個少年互相握住彼此的手腕,都是那麼用力。
彼此的體溫透過皮膚傳遞,又流經血液回到那顆跳動著的心臟。
陸星嘉把紅燒排骨胡亂地塞進嘴里,酸甜軟糯的口感下滿是酸澀的苦意。
吃完飯,他拉著秦暮冬跑上樓頂,他們兩個翹掉了下午的課,就并肩坐在房頂上,陸星嘉陪著他,但誰都不說話。
天氣很好,藍色的天幕一望無際,大片的云朵緩慢移動,時間的流逝只能按照不時響起的鈴聲來分辨。
一節課過去,兩節課過去,三節課過去。
周圍安靜得只能聽到風聲,然后秦暮冬開了口。
說他曾經真的把那個人當朋友,給他補習,幫他帶早餐,說他們曾經有過的快樂回憶。
說他不是沒感覺到過那個人的怪異,聽到過一些閑話,但仍不顧一切地相信他。
說那天親耳聽到那人說,他和他做朋友僅僅是因為和朋友打了賭,他其實早就受不了他了,覺得他有病、惡心。
說他揮動拳頭,朝那人的腦袋上砸去。
……
陸星嘉就在一旁安靜地他講述,做一個沉默的傾聽者。
秦暮冬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安慰,他不過是想要與過去傷痕累累的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