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破裂的首飾盒連同里面的發卡一起丟進餐桌旁邊的垃圾桶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背影挺拔,又是那麼落寞。
“秦暮冬!”陸星嘉站在原地喚了聲,他沒回頭,怕他出事,陸星嘉也只能趕忙跟上他的腳步,臨走時,他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蒲淑蘭,語氣失望:“您不配做一個母親。”
蒲淑蘭想要身后,又看了眼身邊的兒子,還是目送著他們走遠了。
這邊兒的動靜引來了服務生的注意,幾人拿著掃把和抹布過來收拾地上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
趁著他們收拾的功夫,蓬華榮也站起身,對蒲淑蘭道:“我想,我們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他瞥了眼僵坐在原地的兩人:“暮冬是個好孩子,我以后會照顧好他,至于您兒子……”
蓬華榮收回目光,把帽子戴上,淡淡道,“您兒子的名字里帶有‘誠’字,希望他在做學術之前先學會做人,做一個誠信坦蕩的人。”
“蓬教授!”蒲淑蘭連忙出聲想要阻止,可蓬華榮沒再給她眼神,轉身徑直離開。
如果說剛才的蒲淑蘭有那麼一瞬間的動容與后悔,現在剩下的就只有懼怕了。
這種不上臺面的事被蓬華榮知道,侯瑞誠再想走物理甚至再和理科沾點邊的方向,恐怕都不太容易了。
知道他弄虛作假、投機取巧還利用手足之后,大概沒有一位導師或者研究所會愿意要他。
“女士,咱們這邊……”一旁的服務生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情況,蒲淑蘭按了按太陽穴,強穩住心神,眉宇之間的失魂落魄依舊掩飾不住:“結賬吧。
”
“媽,我們現在怎麼辦?我、我以后怎麼辦?!”侯瑞誠這會兒才徹底慌了,連忙拉住蒲淑蘭的手質問。
蒲淑蘭怔怔地拽著他的手臂起了身,如喪家犬一般,腳步虛浮,“小誠,什麼都別說了,回家吧。”
*
蓬華榮匆匆走出餐廳,兩個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心里萬般焦急,生怕秦暮冬出什麼意外,一遍遍給給兩人,卻一直提示忙音。
周圍是人來人往的馬路,熙熙攘攘,蓬華榮對這片完全不熟,也只能給秦暮冬發了條短信。
[看到給我回個電話。]
希望沒事。
蓬華榮眼前突然閃過了陸星嘉燦爛的笑臉。
有這個積極陽光的少年陪著,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
電話在不停地響,兩人都沒有心情去理。
陸星嘉跟在秦暮冬身后,叫了好多次他的名字,秦暮冬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頭也不回。
于是陸星嘉也不叫了,像是條小尾巴,亦步亦趨地跟在秦暮冬身后,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兩人行進的路線毫無套路可言,最后不知道怎麼拐的,走進了一片荒涼的施工地。
面前是雜草叢生還散發著臭味的死水潭,秦暮冬無路可走,終于停下了腳步。陸星嘉也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輕輕地叫他。
“秦暮冬?”
“……”
“暮冬哥哥?”
“……”
“暮冬哥哥。”
“……”
秦暮冬不理,陸星嘉依舊一遍遍叫著,嗓音軟下來,不厭其煩。
不知過了多久,秦暮冬驀地轉過身,向前邁了兩步,狠狠地把陸星嘉抱在懷里。
他用力很重,兩人的肋骨碰撞在一起,一聲悶響過后,鈍痛席卷而來。
陸星嘉非但沒有松手,反而也反手抱住秦暮冬,緊緊拽著他的衣服生怕他走。
他在抖。
他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耳邊傳來了一聲沉悶的抽吸聲,陸星嘉的身體驀然僵硬.了。
他是哭了嗎?
心臟悶悶地疼,陸星嘉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想要看看是怎麼回事,一雙大手按著他的背,把他重重按回懷里。
“……別動,”秦暮冬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低沉的,竟然是哀求的語氣,“讓我抱一會兒。”
陸星嘉鼻子一酸,不敢動了,手臂環上秦暮冬的腰,任由他就這麼抱住自己。
“星星,”秦暮冬的聲音壓得很低,胸腔震顫著,每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我的運氣好像確實不怎麼好,親情,友情,這些常被人歌頌的東西,到我這里,就成了玩弄我的利器。”
“我有時會想,這些感情是真實存在的嗎?那為什麼我永遠都得不到?他們總是把我捧在云端之后再狠狠摔下,讓我嘗到甜頭之后再朝我胸口插刀,我不配得到愛,所有人也都會離我而去,只有永恒的物理不會背叛我。”
心臟像是浸入了濃硫酸中那般酸澀疼痛,電光石火之間,陸星嘉突然想起秦暮冬上輩子自殺之前寫過的那句話。
“世間盡是永恒的黑暗,只有真理才是光亮。”
這就是他上輩子自殺的真相吧。
這輩子他們認識蓬華榮的時間提前了,其他的劇情走向應該與上一世相同。
在看到秦暮冬成績突出之后,蒲淑蘭花大心思下了一盤局,費盡心機取得他的信任,目的不過是為自己的小兒子謀福利。
當時的秦暮冬會怎麼樣呢?
陸星嘉努力回憶著,隱約想起秦暮冬當年的許多獲獎論文上都有“侯瑞誠”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