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擔心他。”
薩拉沒有戳穿周行,它只是心機地換了一種安慰的方式。
“陸政先生經常發燒,這代表他體內的藥物生效,并不是件壞事。”
“他到底得了什麼病?”
“不是病,只是后遺癥,”薩拉盡量讓自己的語調不帶任何附加的情感,“當年,陸政先生遭遇了朋友的背叛,那人射出的子彈貫穿了他的后背。”
“那之后,他乘坐的車輛發生二次爆炸,他用身體護住了他的朋友,承受了大半的爆炸沖擊。”
“陸政先生以為,他以德報怨救了他的朋友,他們可以冰釋前嫌,坐下來好好談談。”
“但他的朋友或許是因為想給陸政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或許是出于愧疚,選擇用子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陸政的傷很嚴重,他所有的肌肉和骨頭都變成了碎塊,按照當年的常規手段,即使救回來,也只會變成一個廢人。”
“迫不得已下,他接受了當年還在試驗中的全身改造。”
“他成功活了下來,但那次治療伴隨著嚴重的后遺癥。”
“他會經常疼痛,也很容易生病,他需要接受治療,需要用新培養的血肉替換掉已經報廢的血肉。”
“他可以隨意更改自己的身高和姿態,可以完美無缺地偽裝成另一個人,像個橡皮泥。”
“所以,他說自己不是人,只是個怪獸。”
第72章
周行聽完了薩拉的話,第一反應是“這是真的麼”,他完全無法把陸政這個人和薩拉口中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陸政是聰明的暴君、精致的政客,周行想象不出他保護他人的模樣,也想象不出他任人宰割的模樣。
“他那時候和你差不多一樣大。”薩拉只解釋了這一句。
周行今年十九歲了,如果和他年齡差不多大,那大概是二十歲?
二十歲的陸政先生,是什麼樣子的呢?
周行想象不出來,但他竟然隱隱約約地有一點相信薩拉的話。
懷著微妙的情緒,周行再看陸政,很難再硬下心腸——或許他從來都沒有強硬過。
薩拉有條不紊地將陸政轉移到了治療室,周行想了想,也跟了過去,降低體溫倒是不難,但后續的治療環節有些血腥。
薩拉勸了又勸,還是把周行“請”出了室內。
周行坐在治療室外配套的休息室里,他有些焦急,這種焦急在聽到墻壁另一端傳來的慘叫時,攀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那的的確確是陸政的聲音,而陸政正在慘叫。
周行猶豫了一會兒,挪到了門邊,但房門上并沒有窗戶,薩拉甚至謹慎地將房門緊鎖,確保周行無法進入。
“薩拉?”
“周行先生,請您盡快離開。”
“放我進去。”
“抱歉,我沒有這個權限。”
“我想去見陸政。”
“他正在治療。”
“他聽起來很痛苦。”
“您放心,他完全可以承受這種程度的治療,”薩拉停頓了一瞬,選擇實話實說,“周先生,陸政慘叫,也只是因為您在門外而已,您可以把這視作一種賣慘。”
周行因為薩拉直白的話語沉默了一瞬,他又問:“陸政到底有多疼。”
“不會死人的。”
“他到底有多疼?”
“他應該已經習慣了。”
“疼痛是不可能會習慣的。”
“他已經不喊了。”
“你提醒了他,我在門外很擔心他,對麼?”
薩拉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不要去詢問他能不能告訴我,我知道,你提醒他了。”
“……”
周行將頭貼在門板上,他抬起手,摸了摸肚子,像是在給自己暗示一般。
“陸政不想讓我進去,對麼?”
“對。”
“好,我聽他的,等什麼時候治療結束,你再喊我。”
“可以,”薩拉運轉了一會兒,又提醒了一句,“您不必太擔心,這只是常規治療。”
“不可能不擔心,除非我不愛他了。”
周行捶了一下門板,像是在暴打他的愛人。
“您還愛著他?”
周行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冷靜了一會兒,選擇回到樓上休息——他的情緒不能波動太大,他還懷著孩子。
薩拉一直關注著周行,直到對方喝了營養液,播放了舒緩的音樂,躺進柔軟的床褥中。
它的主人正在進行第三輪的治療,透明的玻璃管漸漸被血液填滿,有時候它的主人會發出輕微的呼痛聲,很輕微,像瀕死的小獸。
但沒有人會比薩拉更清楚,它的主人究竟有多麼強大,它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現,主人的各項身體指標漸漸趨于平穩,最終回落到正常人的范圍內。
依舊是蒼白的臉,灰色的嘴唇,但他的雙眼格外銳利,任誰也無法將“弱小”這兩個字,貼在他的身上。
陸政從治療臺上走下,他的肌肉覆上了一層薄汗,漂亮又性感。
薩拉通過機械臂遞上了一條白色浴巾,公事公辦地說:“周先生正在房間休息。”
“你今天的話似乎很多。”陸政意有所指。
“只是在助紂為虐。”
“哦?”
“幫忙賣慘。”
“我不需要賣慘。”
“那您為什麼慘叫?”
“疼啊。”
“您以前從不喊疼。”
“那是因為沒人會在意,也沒人會心疼。
”陸政用浴巾擦了擦臉,控制不住嘴角上揚,“現在有周行了,以前能忍住的疼,仿佛也忍不住了。”
“……”薩拉不太明白吃狗糧是什麼意思,但這并不妨礙它得出一個結論,陸政就是仗著有人愛他,而放肆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