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霆不知同陳挽說到什麼,笑意盎然,還搭了下肩。
陳挽也是笑著的,對秦兆霆的笑和對撿破爛小孩兒的笑有非常細微的區別。
二樓不至于能看清,但趙聲閣洞察力過于敏銳。
眾人換完衣服陸續出來,說著話一同往停車場走,走到一半,陳挽停了下來,說自己落了東西,回去拿,讓大家先去不用等。
他低著頭往回走,手握得很緊。
不該管的,他都已經下定決心不管了。
天下可憐人那麼多,他陳挽也活得戰戰兢兢,當不了救世主。
但是。
小孩拖著比超負荷的蛇皮袋走得很慢,陳挽很快就追上了人。
小孩兒滿臉防備地回過頭,陳挽笑了笑,說:“系我啊。”
對方眼睛亮了一瞬,陳挽瞄了眼他磨到出血的腳趾,說:“家里有電話嗎?或者,平時怎麼可以聯系到你?”
小孩兒搖搖頭,說了個黃大仙公園附近的地址,是他的一個小據點,沒人知道。
陳挽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說好:“腳回去包扎一下,我們下次見。”
小孩兒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夕陽為年輕的男人鍍了一層溫柔圣潔的金邊,他像神一樣從天而降,又漸漸走遠消失。
陳挽到的時候只剩下東道主身邊的位置了。
一群公子哥平日吃多了山珍,秦兆霆今日特意準備了一些地道的家常粵菜換換口味。
就連飯后甜點都是鑼昌灣街邊小販才賣的缽仔糕。
許多種口味,紅豆、椰子、鳳梨。
這些人吃缽仔糕也就吃個情懷,畢竟是童年時代風靡海市的零口。
大魚大肉前,清爽的甜點竟意外受歡迎,盤子里剩最后一個的時候,趙聲閣和秦兆霆同時舉起了筷子。
場面瞬時幾分微妙。
譚又明歪在沈宗年邊上,一雙看好戲的眼睛都快發光了。
這也不是再上一盤的事,就是這麼個當下的事兒。
他人蔫兒壞,就愛看人尷尬,秦兆霆尷尬或是趙聲閣尷尬,應該都挺好看的,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趙聲閣尷尬呢。
可惜他好戲沒看成,有陳挽在的地方,實在很難尷尬起來。
陳挽問秦兆霆要不要吃他那一份。
缽仔糕都是單獨裝的,服務員放他面前后陳挽就沒動過。
秦兆霆性子隨和,陳挽剛好坐他旁邊,順口就問了,畢竟,也不可能讓趙聲閣吃別人的東西。
秦兆霆問:“你不吃?”
趙聲閣看到那雙微彎的眼睛投向秦兆霆,彬彬有禮說自己吃飽了,秦先生愿意幫忙解決掉最好不過,不然浪費了。
陳挽不愛吃缽仔糕,大少爺們吃慣了山珍海味,它是調劑口味的新鮮玩意兒,但對陳挽算不上什麼好的回憶。
彼時宋清妙將他藏在十平不到的唐樓,無人看管,貧民窟魚龍混雜,被欺凌是家常便飯。
大孩子會把宋清妙留下的缽仔糕扔到狗洞,讓陳挽跟狗搶食,或是踩臟了幾個人按住他的頭逼他吃下去……
再甜的缽仔糕到了陳挽的嘴里都能嘗出一股苦味。
譚又明好戲沒看成,遺憾地擺弄沈宗年的手機。
盤中最后那只缽仔糕最終落到趙聲閣碗里,不過他也只咬了一口。
對趙聲閣好是刻在陳挽骨子的意念,看對方沒吃多少,他下意識就拿起桂花籽,想說加這個試試,但拿到一半才馬上又想起來他現在不應該再這樣做了,就沒有遞出去。
譚又明斜眼看趙聲閣:“又怎麼?”
趙聲閣看了一眼秦兆霆,放下筷子,靠著椅背,評價:“不過如此。”
陳挽怔了一下,垂下眼,放下桂花籽,秦兆霆直接從他手中接過,問:“這是什麼?”
陳挽展露出一個誰也看不出來異常的笑容:“蜂蜜釀過的桂花籽,灑在缽仔糕上吃的。”
秦兆霆問:“直接加?放多少?能幫我弄一下嗎?”
陳挽機械地把自己那份缽仔糕拿過來,加了少量,放到他面前。
秦兆霆咬了一口,笑著對大家說:“我倒是覺得很合胃口。”
茶歇時,服務員進來在案牘上置放煙卷。
海市時下流行茶煙,在煙絲中加入特制的茶葉,尼古丁中滲入茶的香氣,大受追捧。
一些有錢人附庸風雅不抽成品要親自動手,是以酒樓飯店紛紛在茶座添了卷煙的用具。
陳挽不愛出風頭,也不去攀橋搭線,就安靜呆在角落里卷煙,卷完了才發現,卷的是大紅袍。
他覺得不妥,立刻想要銷毀,卻被秦兆霆看見了,驚道:“陳挽,還有什麼你不會的嗎?”
陳挽搖搖頭,笑道:“隨便弄的。”
秦兆霆問:“卷的什麼?”
陳挽還沒想好怎麼說,秦兆霆自己辨出來了:“大紅袍。”
“我試試?”
陳挽不太愿意給,這是做給誰的他自己心知肚明,即便趙聲閣看不上,也不想給別人。
“這支掉過地上了,臟,我給你卷個別的吧。”
反正無聊也是無聊,多卷幾支,卓智軒愛抽鐵觀音,譚又明喜歡甜口的銀針,別的也各卷一些,誰想試試就過來拿。
“好啊。”秦兆霆拿過他手上那支放到一邊,說,“你做吧,我學習學習。
”
譚又明看見了,不滿:“你倆偷偷玩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