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老杜你來扶我一把——”她抖著手,“你兒子,你兒子我是管不了了……”
我媽在我爸的攙扶下,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我,“老大不小,一點兒都不自立,還賴在家里啃老,我怎麼早沒看出他是這樣的媽寶喲……將來還怎麼有人要喲……活該打一輩子光棍兒喲……”
“……”
媽你每個月拿著我給你的生活費不手軟麼?
說好的因為童年不幸經歷對我百依百順呢?
胳膊肘這都撇到八百里外去了!我還是不是你最愛的鵝子了?!
“當然是,不管怎麼樣,媽永遠是最愛你的,這不也是關心則亂嘛。”平靜下來的我媽如是說。
第二天一早,我和兩個行李箱一起被關在了冰冷的家門外。
66.
我又悲憤又有點兒小激動地打了個出租,報上王德全家的地址,投奔而去。他自己買了房子,平時跟父母不住一起。
一下車,王德全早早在大門口等我。
“阿姨打電話跟我交代過了。”他幫我拖起一件行李,“她說你生活作息不規律,讓我監督你改正,省得哪天猝死,或者早早作下一身病。”
“誒,不至于吧。”我自己拉著另一件,騰出一只手來摸了摸頭發,“我只求別早早謝頂就行了。”
“那就晚上早睡,別老是消耗那點兒腎精。”
“不是吧,太難了,我的晚睡強迫癥都已經病入膏肓了。”
“晚睡強迫癥?”王德全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放心,保證給你扭過來。”
當時我以為他是順口說著玩的。
把我的東西安置在次臥,又出去買齊了一些日用品,我們就各忙各的事情了。春節假期快要結束,工作都要準備回到正軌。
晚上他做飯,清粥小菜,我把碗底刮得干干凈凈。然后一起刷了碗,下樓遛了彎,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然而一到十點鐘,他真的殘忍地把我從電腦前揪起來,強行斷了WiFi,趕我去衛生間洗漱。
多麼心狠手辣呀,斷了WiFi!
我當然不好抗旨不遵。
……但我還有流量啊。
67.
等我刷完牙洗完臉,開著床頭燈躺在床上偷偷看手機的時候,門突然咔嚓一下開了,王德全又神出鬼沒闖了進來。
“手機好玩嗎?你早早上床還有什麼用?”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副“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表情。
臥槽夜襲得這麼理直氣壯,這還是不是我認識的王德全啊?
我被抓了個現行,十分沒面子,連忙關了手機保證,“這就睡,只是生物鐘一時改不過來!”
“嗯,你不開始改永遠改不過來。”王德全說,“別狡辯,趕緊睡,我看著你。”
看就看唄。
……
不對,他剛剛說啥?
說到這里觀眾朋友們,我就知道你們肯定要想歪。
沒錯我的第一反應也是,他是不是馬上就要撲上床,強硬地按住我,邪魅一笑說“我、看、著、你、睡”了?
呵呵你們這些思想污穢低級趣味的人,面對一顆大醫之心,能不能純潔一點。
人家從書桌前拉過椅子,正對著床頭,正襟危坐,把臺燈拉過去,膝上攤開一本醫案,不緊不慢道,“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說看著就真的是看著。
看著。
……
這誰還能睡得著啊!
我只好交出手機,指天發誓、求神拜佛地把這位大爺送出去。
68.
說到這個,搬過來以后,我跟手機好像從此絕緣了。
吃飯時不能玩手機,晚上睡前不能玩手機,工作的時候沒空玩手機,兩人面對面相處的時候,低頭看手機又不禮貌。
連上廁所時間太長了王德全都要提醒我小心痔瘡。
對我這種重度手機上癮患者來說,簡直是個災難。
不是完全不用——跟同事朋友發個微信,做飯的時候查個菜譜,這些正常的事情王德全也會干,他只是不喜歡把大把的時間沉迷在娛樂消遣上。
我又怎麼好意思一直抱著手機看綜藝打爐石?
雖然痛苦無比,但是為了討王德全歡心,我竟然真咬牙戒了手機癮,畢竟不想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就是個宅男低頭族。
感覺自己為愛犧牲簡直太偉大了。
……可王德全怎麼還沒注意到,想求抱抱。
69.
說實話,兩個出身、性格和成長經歷都不同的人,感情是一回事,真正要生活在一起,實在是很大挑戰。
王德全的生活方式自律到嚴謹,換句話說,完全是老年人式的。我喜歡他,就不得不調整散漫的步調,努力融入他的軌跡里。
每天早上七點被他叫起來(據說這還是因為冬三月要“早臥晚起,必待陽光”,已經給了我懶床時間,等開春還要更早),跟著到廣場上學太極拳。晚上一身疲憊下班回家,好像還沒來得及放松一下,就已經該上床了。周末最常去的地方是雙方父母家,最常干的事是逛公園和大掃除。平時能在家里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把食材買回來自己煮,下館子的機會都少了,王德全說不健康。沒有電影,沒有出游,他在家閑著的時候,總是安靜得像不存在,不是在臥室,就是在書房,日復一日地面對著案上的大部頭。
不是一天,一周,一個月,是從此以往都要這樣,你能想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