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這麼大,是第一次干這種活兒,甚至可以說是第一次摸生肉,一大塊兒生肉那種油膩的、軟趴趴的手感,讓他覺得有點惡心,他拿著刀,不知所措。
程旺旺搶過刀,給他切了一塊兒示范,“多容易,快切吧。”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按著肉切了起來,可那肉太軟,容易走刀,白新羽沒切幾塊兒,一刀劃在了手指上,血一下子就出來了。
“我操……”白新羽憤怒地低罵了一聲。
“哎喲,你真是……”程旺旺無奈地把他拽到一邊兒,“行了行了,今天你就看著吧,多學學。”
白新羽洗干凈了手,傷口雖然不深,可血還是止不住,他只能把手指頭含在嘴里,默默地看著幾個人在廚房里忙活,大家各司其職,配合得挺默契,那一大鍋一大鍋的菜,原來就是這麼炒出來的,他看著武清雄壯的背影,心想這得多大的臂力,才能翻得動那麼多菜啊。
白新羽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個老兵白了他一眼,“不干活也別站這兒擋路。”
白新羽撇撇嘴,心說我愿意在這兒啊,他干脆走到了廚房外面,蹲在地上唉聲嘆氣。
中午飯跟打仗似的做完了,等連隊的人都吃完了飯,才輪到他們吃飯。
白新羽打了飯,跟炊事班的人坐在一起,埋頭吃了起來。他們弄了兩瓶啤酒,有說有笑地喝了起來。
炊事班確實和其他兵不一樣,中午就可以喝酒,雖說也要訓練,可是就算偷懶也沒人管,來這里混日子最合適不過了。
吃完了飯,一個老兵把一雙塑料手套甩給了白新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這兒的規矩,新來的刷碗,刷碗你會吧?就是把那個鍋碗瓢盆啊都洗干凈。
”
白新羽瞪起眼睛,“我一個人?”上百人的餐具,讓他一個人刷?要他命啊。
“哎,沒什麼難的,一下午就刷出來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去吧,不然趕不上做晚飯了。”
程旺旺笑道:“刷出經驗了很快的。”
白新羽抓起手套,扭身走了。
他走到廚房,看著堆放著的一餐車一餐車的餐具,眼淚又嘩嘩開始掉了。他在這里究竟是干什麼來的?難道他爸媽把他送進部隊,就是讓他干這些?這些雜活兒有什麼意義?能磨練意志,能讓他變成真正的男人嗎?扯淡!
他一邊委屈地掉眼淚,一邊抓過盤子泄憤般刷了起來,他這輩子所有沒干過的活兒、沒做過的事兒,都在部隊體驗完了,他只想回家。
他就一個人在廚房里刷了一下午的盤子,直到要準備晚飯的時候,他都還沒有刷完。炊事班的人嫌他耽誤事兒,就把剩下的幫著他刷了,然后又讓他去干別的活兒。
等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白新羽躺在床上,感覺自己都不能動了,他覺得這是他進部隊以來最累的一天,不僅身體累,心更累。不過這麼累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直到他平靜的躺在床上,才再次想起昨晚和俞風城之間發生的事。
俞風城要是知道他真的來炊事班了,肯定會用那種嘲弄的語氣說“果然如此”吧,俞風城一邊兒瞧不起他,一邊兒又跟他……他們倆現在算什麼呀,就摸個鳥什麼的,他這麼開放的性格,按理說也不該太放在心上,可他就是覺得又別扭又羞恥,仿佛做了什麼非常見不得人的事兒,甚至想到和俞風城碰面,他都覺得尷尬無比。
煩,所有的事情,都煩透了!
白新羽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因為實在累壞了,可是起床號響起的時候,他還是跟著醒了,因為整個炊事班的人都起來了。
白新羽痛苦地說:“不是不用出早操嗎。”
“是不用出早操,可是要起來給他們準備早飯啊。”程旺旺拍了拍他,“趕緊起床。”
白新羽已經被折磨得沒脾氣了,渾渾噩噩地起了床,跟著他們去廚房忙活開了。
在把一盆辣椒扣地上和再次切到手后,誰都不敢讓他出現在廚房了,程旺旺把他領到后院的菜地,讓他澆水,那菜地面積不大不小,倒是種了六七種蔬菜,全用簡易的大棚罩著。
白新羽看著那片菜地,郁悶道:“不是有伙食費嗎,干嘛自己種地。”
“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那伙食費,也就是餓不著的標準,想吃點兒水果啊奶啊什麼的,就得想辦法擠,自給自足點兒青菜,省下來的伙食費不就能讓兄弟們吃點兒好的了嗎。在新疆當兵不容易,不容易啊。”
白新羽當時還不理解他的不容易是什麼意思,他覺得全世界當兵的都不會容易。
當時天還沒亮,入秋之后,新疆的早晨冷得人牙磣,白新羽裹著棉大衣,哆哆嗦嗦地拿著水管子澆地。他忘了帶手套,不一會兒手就凍僵了,因為沒經驗,他好幾次不小心踩進澆了水的土里,結果把棉鞋也給弄濕了,手冷腳冷,整個人凍得直哆嗦。
等炊事班的人忙完了早飯,武清帶著程旺旺來地里“視察”,其實就是看看白新羽有沒有把菜都澆死了,結果到哪兒一看,白新羽鞋是濕的,手凍得通紅,武清當即就把他從大棚里拎了出來,“你小子怎麼澆得水?照著自己的鞋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