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我剛抬起頭，還沒看清就被他抓著手腕，態度強硬地將我推在墻角上，紅著眼睛近乎哀求道：「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不要和他在一起，求你。」

我掙脫不掉，索性就著這個姿勢抬頭問他：「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

時簡珵沒回答我，像是入了魔，只一遍遍地重復，讓我不要和蘇晨安在一起。

我心底忽然閃過一個荒謬的猜想，試探道：「你不讓我和他在一起，不會是喜歡我吧？」

他表情一瞬間變得空白，似在掙扎，臉上閃過幾分迷茫無措，自言自語似的：「我，喜歡你？我……我不知道。」

我趁機推開他，想起他曾經說的言論，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了。

心往下沉了些許，我是喜歡時簡珵，但我也不是賤，知道他有女朋友還湊上去。

無名的怒火燃起：「你都有女朋友了，很和我這個惡心的男同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女朋友？我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時簡珵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我將保存的照片給他看，他表情一松，開始解釋：

「這是我表妹。前段時間和她對象吵架了，找我去幫忙氣她男朋友。這段時間和她在一起是因為爺爺快生日了，我們在挑禮物。」

他還欲開口，盛瑜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頭，看到我們有些興奮：「黑燈瞎火你倆往這口子鉆干啥？我剛在外面聽到聲音，還以為有貓擱這打架，過來看看。」

他說著聲音突然停了，目光落在時簡珵的臉上，又是幾聲我草：

「時哥咋哭了？」他一臉震驚地看著我，「你打的？」

「滾。」

「好咧。」

10

可能是那天的話嚇到了時簡珵，后面幾天他都沒有發瘋，也不再出門，亦步亦趨跟在我后面，睜著個大眼睛自認為隱秘地盯著我，卻不和我說話。

我感覺尷尬也不好意思湊上去。盛瑜他們仿佛已經習慣了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他偷偷和蔣霖上分，不帶我。

從同學八卦的口中我聽到時簡珵雷厲風行地刪掉了論壇上上有關他的帖子，并聲明了他和姜雪是兄妹關系，還警告威脅了那些水民，再造謠生事就放學別走。

在寢室時，蘇晨安突然發信息給我，說要帶我出去玩。我同意了。

盛瑜和蔣霖出去打球了，寢室就只剩下我和時簡珵，他看我準備出門，也站了起來，在知道我要去找蘇晨安時，表情一瞬間變了。

將我堵在門口。

表情很是怪異，帶著糾結和慌張。

「你上次說的話，我這幾天認真想了很多，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我也肯定，我不喜歡男的，甚至……厭惡同性戀。但你不一樣。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看到你和別的男生在一起，我會很難過、煩躁，他們說這是吃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我只知道，我不想離開你。

「你說你喜歡男的，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說完，掏出手機給我看他的屏幕，上面是我發的騷擾短信。再一看，我突然感覺尷尬得無處遁形。

「我一早就知道了這個人是你，剛開始我以為你是在和我開玩笑。所以由著你發，怕你尷尬我都沒有回你。

「我也知道，你和蘇晨安的事，是騙我的。但是，聽到你們這樣說，我還是會難受。

「幺兒，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他目光真摯，帶著不安，垂在旁邊的手微微顫抖著。

11

最后我還是搬出寢室了，只不過是和時簡珵一起。

出去聚餐時，盛瑜還在調侃時簡珵怎麼說彎就彎了。

時簡珵低頭給我烤肉：「我不是同性戀，我只是喜歡徐耀，恰好他也是個男的而已。」

到出租房時，門口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模樣和時簡珵七分相似，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紋路。

指尖點著煙，靠坐在門邊，地上滿是煙頭，不知道坐了多久。

剛還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讓我牽著的人驀然站直了身子，將我擋在身后，隔絕了那人打量我的視線。

時簡珵的表情很是難看，眼底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了，像是一頭應激的野獸。

認識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

「你來干什麼？」

那男人笑了笑：「聽說你找了個男朋友，我這個當爹的，理應來看看。模樣還可以, 細皮嫩肉的。」

「滾,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現在趕我有什麼意思, 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們這些同性戀是敗類、惡心的玩意嗎？你現在不也是同性戀？小子, 這東西是遺傳的，你身上有我的血, 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你會步入我的后塵。」

他話還沒有說完, 時簡珵就一拳揮了過去：「我和你不一樣, 你這個騙婚的變態。」

那男人和時簡珵扭打在一起，嘴沒停：「你看, 你還是耐不住性子，說兩句就急了, 你這樣沒有人受得了你。」

他們打起來的動靜很大, 最后不知道是誰報了警，這事才結束。

回去路上, 時簡珵和我坦白了他為什麼厭惡同性戀的事。

他爹是個同, 交了好幾個男朋友, 卻被家里人逼婚，和他媽結婚在一起, 一次意外有了他。

他爹偽裝得很好，在他七歲之前, 他家還挺幸福和諧的。

直到他那天提前放學。

親眼見到了他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在他媽媽的床上顛鸞倒鳳, 不知天地為何物。

時簡珵當時就瘋了，沖上去撕扯兩個人，最后被他爹一巴掌扇進醫院。

他媽是個同妻的事就這樣暴露了出來。

后來他父母離婚, 時簡珵開始恐同。

剛開始那幾年, 和男的稍微靠近些都會犯惡心, 應激。

后面幾年情況才慢慢好轉過來。

時簡珵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很平靜, 仿佛只是在討論天氣怎麼樣。

12

時簡珵說他在家出柜了后，我開始擔心, 他媽會受不了，會不會把他腿打斷。

丈夫是騙婚的同，生下的孩子也是同。

我都不敢想她媽有多絕望, 可讓我放棄時簡珵，我也做不到。

所以在時簡珵他媽喊我去吃飯的時候，我有些不敢去。

時簡珵在一旁安慰我，有時他擔著。

他媽保養得很好，看不出已經 40 多了。

看到我時, 也很平靜地接受了時簡珵和我在一起的事。

可我分明看見了她眼底的淚花。她高舉酒杯, 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男的好, 女的也罷，喜歡誰都好，只要不存在欺騙就行。」

我因為早就給家里做了心理建設，所以在我出柜時，他們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很平靜地接受了。

蘇晨安對于我沒有被趕出家門, 或者是被打斷一條腿表示失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除了有時候時簡珵不做人，非逼我在床上念那些之前發給他的騷擾短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