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使用敬稱,語氣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陳先生額上滿是汗水,拍了一下桌子:“容先生,我不想和你翻臉,別人的家務事你少管。他的監護權在他媽媽手上,我每個月按時支付生活費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如果只是覺得他受傷讓你看不過去,那我不介意也負責他的醫藥費……”
大美人說:“為什麼你只在乎我怎麼想,你不問問他怎麼想?”
他的口氣仍然不溫不火,但質問卻很尖銳,令陳先生的話戛然而止。
少年的劉海遮著臉,看不清表情。
大美人的心口又開始揪痛。
從來沒有人在乎過這孩子的想法,在他身旁的人眼中,腺體、欲望、金錢、顏面,所有的東西都比他重要。
大美人捉著他的手,把那只手包到自己手掌中,好像把他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小尋。”大美人輕聲說,“看著我。”
少年聽話地抬起頭來。
“我說要請你爸爸來的時候你拒絕了我,說不想打擾他的生活。”大美人說,“現在我把決定權交回給你。”
聽到前半句話,陳先生怔了一怔,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大美人則雙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少年的瞳仁是不摻一絲雜質的純黑色,雙眼在這燈下顯得黑白分明,愣愣地睜著。
大美人將自己的鼓勵通過目光傳達給他。
或許他心底仍有對父母的心軟,也或許是留戀,或許在外人看來這些都是軟弱和執迷不悟,是流血割肉也必須摒棄的東西。
但在大美人看來,那都是他的一部分。
是否要拔除,也應該由他自己來選擇。
這個始終在做牽線木偶的孩子,需要走出自己的第一步,說出自己心底的聲音。
而無論他說的是什麼,大美人都選擇在背后支撐著他。
因為這是他的人生,是屬于他自己的決定。
少年和他對視著,許久之后,才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想離開媽媽……”
大美人只是握緊他的手,回答道:“好。”
又轉向陳先生,對著那陷入躊躇的中年男人說:“陳先生。”
“我認為我希望您做的事情并不復雜,不一定要您搶回小尋的監護權,您只需要協助我讓他的媽媽確診精神病而已,或者通過其他途徑,讓她失去監護權。小尋之后的生活花費,我都可以承擔。”大美人說,“還有,您需要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陳先生沉默著望向少年。
沒有再像先前一樣反駁,他只是低低地說:“對不起……”
他站了起來,不自覺地靠近了這個許久沒有說過話的兒子,張開了手臂。
但少年沒有抱他,只是躲在了大美人的身后。
他遲來的、突然醒悟的歉意,沒有被接收,只是空落落地被擋在一個隔膜之外。
14.
這件事情并不算難辦。
在少年這次被喂藥引發的短發情結束后,大美人和陳先生找到青少年兒童保護協會。少年不愿意讓自己被侵犯的事被其他人知道,因此大美人只提了他被母親家暴的事,協會很快派出兩名社工協助調查。
兒子非但沒有順從自己的安排同那兩名Alpha做愛,還消失了兩天,他的母親幾乎氣到發狂。
當他回家打開門時,母親正把家里破壞了個一片狼藉。
她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刻就從沙發上跳起,雙目猩紅地沖過來。少年還沒有說一個字,她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劈頭蓋臉一頓痛罵。
她的聲音尖銳,幾乎要扯破嗓子,罵的話不堪入耳,罵他是婊子,罵他不聽話,當初就不應該把他這家伙生下來。
少年的脖子被這樣扼著,很快就呼吸困難,但他的眼神異常平靜。
在來之前,大美人對收集證據的事頗為傷腦筋,還與社工和爸爸商量了許久,只有他在一旁安安靜靜聽著。
因為他知道,不需要多做什麼,他只要出現在媽媽面前,媽媽就會露出那不正常的一面。
全無理智,歇斯底里,只想著向他發泄,根本沒有什麼使用話術誘導的必要。
他沒有反抗,但媽媽很快就被從門外沖進來的人撞開了。大美人接住他的身子,后怕地把他摟進懷里,陳先生則和社工一起抓住失控瘋癲的女人,把她按在地上。
在這混亂陰暗的房子里,女人尖叫著,陳先生罵她是瘋子,而社工抬高著嗓子,向她宣告她必須接受調查的事。少年仍然一言不發,他只是抱緊了這個護著自己的人,兩只手臂環在那纖細的腰間。
這個人與他同為Omega,他卻覺得這個人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大。
少年的母親被診斷為精神分裂,有強烈攻擊性行為。她被剝奪了監護權,送進精神病院,監護權就此落回陳先生身上。
在一系列繁瑣的手續結束后,生活終于歸于平靜。
少年先前曠課多次,處在被開除的邊緣,協會為他向學校進行了解釋,消除他的不良記錄,送他重新回去上學。
在這之后,大美人邀請他來與自己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