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椿歲想了些亂七八糟的,諸如“他還是這麼厲害”的感慨,一會兒沒說話。
邱天元眼刀又過來了,白椿歲這次才再擠了個問題:“那,那你為什麼會同意?”
這些問題,他確實也想了很久,從來沒想過能有機會問出口。
邱天元應該有很美好、風光、順遂如意的人生,只不過進入娛樂圈,與他之前設想的,未免相差太遠。
這次邱天元默然了一會兒,給出一個簡短的回答。
“本來沒想答應,但片酬很高。”
白椿歲愕然地“啊”了一聲,又閉上嘴。
心里又沒忍住想:他還是這麼不落俗套,還是很厲害。
邱天元草草瀏覽一遍合同,在報酬那里打了個“0”,就把電腦放白椿歲腿上。白椿歲一驚一乍,差點兒揮手把電腦摔到地上,邱天元穩住了,也沒責怪他,只說:“期限你填。”
白椿歲一看屏幕,呆住了。
邱天元在他問出來之前就說:“我又不至于丟臉到還真要你養我。”
白椿歲怔怔的,這一整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都過于突然,他接受包養只是想彌補邱天元而已。但邱天元要他包養,又不要他的錢,還要他自己選時間。
他手指在鍵盤上游移了一會兒,真行動起來,倒是非常快。光標從期限那欄移開,到了報酬的“0”前面,抬手隨便打了五六個數字。光標重新挪回日期,白椿歲再把電腦往邱天元那兒推了推,說:“你,你填。”
邱天元:“什麼意思?”
白椿歲把臉埋下來,說:“你想要多久,都可以……我都會配合……”
邱天元板起臉,把他擅自添加的報酬刪了,又把電腦推回去,讓他對著恢復原樣的頁面傻眼。
放在以前,邱天元說出這些話,一定都是紅著臉、梗著脖子、好像正在和自己的羞恥心作戰的。
但現在的邱天元已經經過磨練,可以做到語氣如常,臉不紅心不跳,只是表情稍稍有一點臭而已。
“想被你包養,不想要你的錢。”他說,“我圖什麼你還搞不明白嗎?”
“……”白椿歲傻傻地說,“不……”
邱天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是豬吧!”
“不,不是……”
邱天元磨了磨牙,搶回電腦,給合同文檔點了保存,放回桌上,對白椿歲說:“你自己給我好好想,想不透你就當豬吧。”
68.
邱天元沒有撂挑子離開,他還是在那兒坐著,臉色很臭,姿勢很拽,翹著二郎腿,雙臂交叉橫在胸前。身份上應當是等待被包養的小明星,姿態卻活像個大爺,等著人伺候。
小金主茫茫然,手指在大腿上刮了好幾下。他偷瞄一眼邱天元,像是在揣度大爺的心思,接著又低下頭,思索自己揣度得對不對。
和邱天元分開的這些年,他的生活說是一片空白也不為過。
什麼都沒有,好像被留在了原地。周圍的人都在前進,唯獨他駐足不前,被留在了過去。
再次見到長大的邱天元,他才被拽到七年后的世界,再次面臨這讓他不知所措、讓他不得不獨自處理的現實。
白椿歲像一臺老舊的破電腦,機子都還沒開起來已經卡住,好不容易啟動了,現實就自顧自給他扔來十多個彈窗。他看完一個,關掉一個,就要花上很長的時間,等開到最新的這個時,他的CPU已經過熱,全是卡頓。
程序用很慢的速度運轉,一行一行跳下去,才終于吐出來一個答案。
白椿歲不敢確定它是不是正確的,只能夠笨拙地求助。
“你……”每說一個字都要付出巨大的勇氣,“是不是,還,還想……”
邱天元等著,但后面的話卻怎麼都沒有被說出來,他嘴角抽搐了兩下,二郎腿放下來,重重踩在地板上發出響聲。他的身子偏過去,眉毛豎起來,表情變成了和少年時期很像的、發怒的樣子。
“你想急死我是不是?!”他手指戳白椿歲的額頭,沒留情,戳一下就一個淺淺的紅印子,“就幾個字說出來能要了你的命嗎!”
舒荷已經退出去了,沒有人看著,邱天元也就沒有什麼顧忌。
他咬牙切齒:“你真的是豬吧!話都說了這麼明白了還不懂!我看你也不是舊情已逝的樣子,怎麼的,人都擺在你面前了,還要我把自己扒得干干凈凈,給你按墻上強吻二十分鐘你才能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嗎?!”
這些年里,他培養出了為數不多的沉穩,和一點架子,一點矜持。他學著在懶得打交道的人面前擺譜,學著用不那麼尖銳的態度和必須打交道的人周旋,就像用一層透明的殼子把自己包了起來。
不熟悉他的人,或許會覺得,他與從前相比并沒有什麼變化。他還是一樣暴躁,一樣直率,但邱天元自己,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都發生了些什麼。
但和白椿歲共處的這小段時間里,他的殼子被磨破了。
邱天元氣得幾乎化身噴火龍,轟隆隆就放了一長串話出來,說得白椿歲雙眼睜大,臉色通紅,不敢還嘴。
他說累了,口渴了,才面容扭曲地扭頭準備去桌上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