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挺久不見了。”
“小椿是剛剛睡下嗎?”白云鴻問,“你們做了?”
他也未免太直接了。邱天元眼神飄了飄,說:“嗯。”
幾年前白云鴻那個護短的勁兒他還記得,現在自己在人家家里,把人家的寶貝弟弟搞上床了。盡管邱天元覺得自己和白椿歲上床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也還是不由得一陣心虛。
但出乎意料的是,白云鴻并沒有做出他想象中的反應,只問了一聲:“沒受傷吧?”
“……”邱天元說,“沒有。”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上個床還把白椿歲搞受傷的話,他就可以不用活了。
白云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好歹也是他們的隱私。他不緊不慢地泡上茶,給邱天元倒了一杯,這過了分的平靜反而讓邱天元渾身別扭,哪哪都覺得不對勁。
當年他們之間可以說是鬧得相當難看,但七年過去后的重逢,卻是仿佛老熟人再見一樣,無波無浪。
白云鴻開口道:“晚上要留下來吃飯嗎?要的話我就喊廚師過來。不好意思,最近都沒怎麼回來,傭人都放了假,家里有點冷清。”
“不用了,我就是來看一眼他的房間。”邱天元說,“等會就走了。”
白云鴻又問:“那小椿要和你一起過去嗎?”
這問住邱天元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和白椿歲也還沒談晚上要在哪過夜,而且白椿歲的家人來問他會不會帶白椿歲走,這本身也就很奇怪。
他思索了一會兒,白云鴻好像察覺了什麼,笑起來,對他說:“不用顧忌我,你和他之間的事都由你們自己決定就好,不用想我會不會覺得不舒服什麼的。
”
邱天元撇撇嘴,不拐彎抹角了:“你們現在是什麼態度?不反對我和他在一起了?”
白云鴻搖了搖頭,片刻后,才說:“你愿意和他在一起,我們一家都覺得很感激。”
他垂下頭來,看著手中的茶杯:“當年的事情,我覺得很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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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白椿歲的七年是空白的,而白家人的七年是灰色的。
親手逼走兒子最喜歡的人,導致心愛的小兒子一蹶不振,駐足不前,他們獨斷專行的處理,帶來了最壞的結局。
白椿歲第一次說出不想上學時,白母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整整一晚上。哭的時候,她還拼命地捂著嘴,不敢漏出太大的聲音來,讓隔著幾個房間的白椿歲聽見。白父則站在房間的小陽臺上抽光了一整包煙,白椿歲診斷出先天心臟病后,他就把煙停了,戒了十七年,又因為白椿歲再次破戒。
白云鴻守在弟弟的門外,手里握著手機,用力大得手都發白。
他們全家人都多多少少有過幾次這樣的沖動——聯系邱天元,無論是請求還是威逼,都要讓邱天元重新回到白椿歲身邊。
但誰都沒有這樣做。
趕走邱天元是他們的私心,是他們的泄憤,是他們的自以為是。
自以為這是對白椿歲來說最好的結局,并在這樣的自我催眠下,往里填充進了自己的憤怒,自己多年來對白椿歲病癥的恐慌,發泄到另一個人身上。
第一次的自私,導致了這樣的結局。再去強迫邱天元,白椿歲也絕不會因此而高興。
白椿歲是懂事的孩子,他沒有對家人展現出一絲半毫的責怪,也正是因此——他們才愈發內疚。
他們變得小心翼翼,一顆心全牽在白椿歲身上。
屢次裝作不經意地詢問,想不想要換個新環境,說不定會與之前有不一樣的結果。他們給白椿歲買各種各樣稀奇有趣的東西,想要看他露出驚喜的眼神,露出笑臉。
有一次白椿歲似乎心軟了,舍不得看他們這樣擔憂的樣子,他在飯桌上用很低的聲音說,要不然我去學校看看吧。
那次反悔的又是他們。白椿歲因為體貼他們而做出來的違心妥協,反而讓他們覺得更加痛苦。
那樣的情況,一直僵持了五年,直到邱天元作為演員再次出現了,才有了轉機。
白云鴻道:“我爸媽一直都想親自和你道個歉。”他轉了轉杯子,“只不過害怕惹你不高興,又或者怕你不愿意見他們。”
他垂著頭,歉意在臉上表露無遺。邱天元把手中的茶喝干凈了,這才說:“我沒那麼小肚雞腸。而且當年的事我沒有怨恨過你們……如果白椿歲被其他人害得發病,那我說不定會比你們還過分。”
白云鴻沖他彎了彎眼睛:“那謝謝你了。”
既感謝他不計前嫌,又感謝他……七年過去了,仍然如此喜歡白椿歲。
他們短暫地對坐,談了幾句話,白云鴻又起了身。他道:“既然你不打算留下來,那我就不叫廚師回來了,正好我晚上還有約,回家也只是打算換套衣服,就不吵小椿了。”
邱天元點頭。
白云鴻的視線又在他身上轉了一圈,道:“跟我來一下。”
他到了衣帽間,拿了兩套衣服給邱天元,邱天元的臉“唰”地就紅了。
“我沒穿過的。
”白云鴻道,“我跟你身高也差不多,應該挺合身。”
邱天元心里一陣戰栗,他身上的味道難道真有這麼濃嗎,連白云鴻都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