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溫的手在賀昀遲那只干燥溫暖的手掌中動了動,掙出來,按著眉心道,“反正也是過去的事了。”
他本想走開,離賀昀遲遠一些好讓自己冷靜一點。但賀昀遲不給他這個機會,又進了一步,輕松把他扣在料理臺邊緣。
賀昀遲的眼鏡鏡片上微光一閃,用剛剛那種語調,說,“那我能問嗎。”
他擋住了大半的光源,整張臉似乎被光束浸得五官深刻,線條柔和,幾乎不再有距離感。陳南一清楚他的詢問只是聊表禮貌,實際不管自己答不答應,都是要追問的。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陳南一和他僵持一小會兒,別開臉道,“因為邵教授的事,我們吵了幾次。”
“后來我回學校辦退學手續,也就分開了。”陳南一一筆帶過,推了賀昀遲一下,淡淡道,“只不過不巧,和他通電話的時候被我父母聽見了,算是出柜了吧。”
用的力道不大,沒能順利推開面前的男人。陳南一望著賀昀遲,低下頭,聲音沉沉,“從那時到現在,我就見過我媽兩三次。我爸是個很傳統的人,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能接受,甚至說,如果我‘死性不改’,就永遠不要再回家。”
說罷,室內安靜一小段時間,陳南一才硬推了推面前的人,輕聲說,“賀昀遲,別鬧了。”
“陳南一。”賀昀遲抓住他的手腕,板著臉說,“我沒鬧。”
他像往常做嚴肅的理論分析時那樣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壓著陳南一與自己對視,頗具條理地說,“你上次講的話,我都在想。”
“你今天講的,我也會記住。”
他的臉湊近了一點,令陳南一感覺仿佛回到了那個在庭院陪他吃晚餐的夜晚。
這一次沒有酒精,他聞到的是一股很淡的、屬于日曬瑰夏的咖啡味道。
可賀昀遲的臉頰與那時一樣,有一層薄而少見的紅,呼吸飽含熱意。
陳南一聽見他帶著點輕微不滿與緊張地說,“但你能好好考慮我上次的話嗎。”
作者有話說:
不是下章就是下下章就該在一起啦,有人預測賀崽下次表白的水平嗎嘻嘻(????????)????
第28章
陳南一回到A市只度過了短暫的兩天,安排好店內的事情之后,再次前往外地。
賀昀遲變成一個十分禮貌又懂得關心人的朋友,每天雷打不動地兩次來電,短短問候和交談之外并不多打擾。
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周末晚上在陳南一家里發生過的對話,賀昀遲仿佛得到了不算否定的答復就已經滿意,并不精益求精地要求陳南一快點給出思考結果。
A市是沿海城市,十二月底也沒有冷得過分夸張,常青樹種枝頭仍然有半新不舊的綠,天空偶爾灰上一陣,很快又有陽光從云層后徐徐散出來。
賀昀遲拎著一個小行李箱走出小區,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機場。車輛匯入城市主干道,移動的速度變得尤為緩慢,他用手機看文獻的間隙抬頭望了車窗外一眼,發覺正好路過那家木藝工坊。
賀昀遲違背科學精神,非常唯心主義地將“木藝工坊”、“德彪西”等等完全不相干的名詞與陳南一綁定,賦予它們一種特殊的精神聯結,合理化自己見到諸如此類的事物時自然而然想要聽陳南一聲音的欲望。
車內寂靜,賀昀遲等待通話時無聊地默數著。
他撥電話前沒有想好說什麼,只是純粹許了一個愿,閉上眼睛像吹蠟燭一樣數了一二三秒鐘,電話就接通了,愿望順利實現。
陳南一溫和地在那頭說:“賀昀遲?”
“嗯。”賀昀遲的目光還落在窗外那家木藝工坊高大的燈牌上,“我在去機場的路上。”
“噢,你是差不多該出發了。”陳南一擦干凈手,從工作室的廚房出來,一邊放下自己高高挽起的袖子,一邊道,“什麼時間到美國?”
“落地時間是中午。”賀昀遲答完,頓了頓,再次強調道,“我下周三就回來。”
陳南一聲音聽起來有些遠,“你昨天晚上講過好幾遍了。”
他當然知道賀昀遲反反復復提這件事是為什麼,暗自笑了一會兒,拿起手機道,“我下周一回家,剛剛買的機票。”
賀昀遲的視線立刻收了回來,默默盯著前方后視鏡里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聲音仍舊很平淡地說,“知道了。”
陳南一拎起一壺水,準備到工作室后院打理綠植,聲音輕快而愉悅地叮囑他,“路上小心,到家再聯系。”
算起來,賀昀遲飛抵舊金山的時間大概剛好是跨年前的兩天。他落地那天傍晚給陳南一打了一個像往常一樣的電話,之后就再沒有打來。
起初陳南一不太在意,以為是他回到家人身邊太忙碌的原因。但等到跨年夜晚,他忙完店里的一個主題餐會,才忽然感覺少了些什麼。
已經接近晚上九點,跨年夜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客人,餐會結束,店員就開始直接做打掃了。
陳南一坐在一樓近門的那張小長桌邊,撥弄著那瓶法式花甕的花朵,算了算時差,考慮要不要等一會兒主動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