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說這句話時,隋海海剛拿到巧克力冰淇淋。
她咬了一口,滿眼都是享受。
時燦一驚,在她身邊坐下后連忙否認,“不會。”
“你這麼想也沒關系,很正常,大家都會這麼想的。
有時候我們自己也這麼想。”
隋海海下意識用到“我們”兩字,指的是她與當年的秦澤汐。
而秦澤汐亦說,我們害怕同行的人嫌棄,覺得我們拖后腿。
或許經歷過病痛折磨的人,身體可以康復,但總會有些東西留下。
留在潛意識中,留在靈魂深處。
隋海海仔細品嘗沒什麼特別的巧克力冰淇淋,又對時燦說,“但其實我們特別會感受生活的美好。
一點美好的東西,我們就能當寶貝一樣想念很久。
秦澤汐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的事情,你知道吧。”
隋海海見時燦點頭,笑著補充道:“我最開始笑他,覺得哪里有人會喜歡上畫里的模特,跟電視劇情節一樣。
后來,我相信了。
因為他說,看著那些畫他就能忘記自己是一個生病的人,他就能特別努力的活著。
你對他來說,是一種多麼美好的存在……”隋海海一邊感嘆,一邊將爆米花與時燦分享,“他當年總說不想知道你是誰,沒必要知道。
可我覺得他也有些害怕,怕那份難能可貴的美好消失,所以他選擇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幻想著你,不做任何事情改變現狀。
you are his lobster。”
時燦皺眉,聽不懂這個梗。
可它并不影響這段話蕩漾在時燦的胸口,激起無數情緒。
隋海海見他沒有接話,笑著搖頭,沒什麼,“你沒看過《老友記》。
”
她的神色淡了一些,又淡了一些,“其實這麼長時間我都羨慕、甚至嫉妒他。
我……沒什麼可以向往的美好。”
時燦心里不是個滋味,可緊接著他又聽隋海海說,“有件事我應該跟你說一句不好意思。”
“什麼事。”
“上次我偷跑出醫院的時候,明知道你在秦澤汐家里,可我還是硬要過去當電燈泡。
不好意思,你別介意,我就是想多和他見面。”
說完,隋海海又舔了一口冰淇淋。
真好吃,從舌尖甜到了心口。
“還有今天,我也想一直跟他呆在一起。
不過以后就不會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當你們的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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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大部分的自殺,都不是一時興起,都時提前計劃好的。
走進病房之前,時燦在樓道間里遇到照顧過隋海海的護士,對方提到,隋海海的病情一再惡化,加之有糖尿病只能進行保守治療,甚至連等待心臟移植的機會都沒有。
換句話說,她就是在等死。
早,晚,結局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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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發現任何跡象嗎?”秦澤汐抬起頭與時燦對視,淚水停不下來,“因為我從沒想過她會放棄。
小時候我跑出醫院去自殺,回來被她知道了,她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爸媽都沒舍得打我,但是她打了。
然后,她呵斥我混蛋,說我是個懦夫膽小鬼。”
“從小到大,醫院里這些孩子總會有人冒出自殺的念頭。
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可我……從沒想過是她,怎麼會是因為我想要自殺而打我的她呢?她一直都是最開朗樂觀的那一個,如果連她都會放棄,誰還能堅持呢?”
秦澤汐問時燦,一遍一遍問。
秦澤汐問自己,一遍一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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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燦送秦澤汐回家,兩人的話題一直圍繞著隋海海。
明明每個字都像是千刀萬剮一樣的痛,可秦澤汐不愿停下來,他就想一直說,一直疼。
比起沉默,疼痛亦是一種宣泄。
時燦明白這感受,就像他一直登錄微博,反復折磨自己。
要的便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痛。
越痛,越能得到心底的安寧。
離開醫院之時,秦澤汐回頭看了一眼,“我從小就不喜歡醫院的味道,甚至是厭惡,這里距離死亡太近了,就像被惡毒的東西環繞詛咒著。
小時候住院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常年在醫院,我甚至不覺得自己活著。
昨天隋海海說,’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嘭,嘭,嘭,我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但是,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活著‘。
同樣的感覺我也有過,因此她的每一個字我都感同身受。”
時燦順勢問,“你和她一樣,也去了游樂場嗎。”
“不是,我和學校一個同學打賭,我能跟他跑一樣的距離。
但最后,我只堅持了一半,倒地的時候什麼都感覺不到。
我呼吸困難,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和她,如此卑微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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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燦皺眉,心疼的難以言喻,“剛認識的你的時候,你曾經問我,是不是喜歡聽你的心跳*。”
秦澤汐移開視線,不再看向那讓人難以忍受的“醫院”二字,“記得。
上次我提起來的時候,你給我做了一桌子‘補身宴’,還說我瞎編**。”
“對我來說,‘心跳聲’也代表‘活著’。
只是,我的理解可能與你們不同。
不如你們的深刻。”
時燦清了清嗓子,對秦澤汐解釋說,“和林仰在一起的時候,我喜歡聽他的心跳。
很難想象像他那麼壓抑克制的人,心跳聲會那麼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