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顧戚說出那句不一定選擇保送的時候,曾宏一個電話,能來的就全來了。
他們一中建校這麼多年, 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學生不想保送的。
尤其還是顧戚這種情況, 不用參加高考,直接保送,保送的還是國內最高學府。
顧戚參加高考, 對于學校來說,是絕對的好事。
保送雖然也是成績之一,但更多的,是基于學生自己。
但一個“狀元”頭銜,給學校帶來的效益,是遠勝于一個保送生的。
可他們卻從來沒想過要顧戚去參加高考。
不是覺得冒險,而是明明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實在沒必要把路走長。
誰知道顧戚會不按常理出牌。
整場“談判”下來,作為顧戚班主任的周易,卻沒說過一句話。
曾宏他們身處高位,從大局角度出發,為了打個翻身仗,對于顧戚這個決定,是打心底里支持的。
而且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也著實佩服顧戚那種遠超出他年齡的冷靜。
也很清楚,這樣的孩子,必成大器。
可出于私心,穩妥點,總不是壞事。
曾宏斂了斂表情,咳了一聲,拍了拍周易肩膀:“老周,你自己的學生,你說說?”
周易看向顧戚,半晌,開了口:“顧戚,你出來一下。”
周易帶著顧戚,上了天臺。
前段時間一直在下雨,坑洼不齊的天臺,還積了不少水。
顧戚跟在周易身后,還順手扶了把被風吹歪的校旗。
“那天我和路言說的事,你是不是聽到了?”周易直接開口。
顧戚:“如果說的是競賽那個事的話,是。”
周易就知道他聽到了。
“所以你覺得,比起競賽,他應該安安穩穩參加高考?”周易語氣很平靜。
顧戚卻笑了下:“這點,老師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周易的確很清楚。
還是那句話,不出意外的話,以路言的水平,競賽是沒問題的。
可偏偏,路言是發生過“意外”的。
而走競賽的話,留給那孩子緩沖的時間就不多了,結果怎樣,他也沒法預測。
可能是好的,也可能得不償失。
“上周末聽說你帶著他去高三那邊寫卷子,他狀態怎麼樣?”周易問道。
顧戚說得很籠統:“慢慢來。”
周易吹了小半會兒的風,回歸正題:“其實保送和高考也不沖突,保送生去體驗高考的也不少。”
顧戚搭著護欄,往上一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久久沒說話。
直到周易偏頭來看他,顧戚才慢聲:“老師,我以前在國外的時候,很喜歡那種快人一步的感覺。”
別人學A的,他已經學C了。
別人初階的時候,他已經高階了。
別人還在糾結下節課怎麼預習的時候,他可能都快學完一輪了。
他以為可以從里面找到樂趣,可慢慢,他發現沒有。
還是按部就班,還是無趣。
宋蔓一直說他是一個“沒有目標”的人,顧戚對此不以為然。
所以他參加各種比賽,拿名次,拿榮譽。
可當宋蔓問他,為什麼要參加比賽的時候,顧戚腦海里蹦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因為需要有人去拿這個名次。
老師需要他,學校需要他,而不是他自己需要。
他的確知道自己要什麼。
比如第一名,比如金牌。
可這種“知道”,只是在那個環境,特定的、階段性的、可有可無的東西。
什麼是可有可無。
就是沒有,他也不見得多可惜。
直到遇上路言,進了九班。
那是顧戚第一次,這麼透徹、這麼清楚地認識到,他究竟想要什麼。
他不需要去“體驗高考”,不需要退路。
他想做的,就是和路言一起,和九班所有人一起,站在同一起點,過完整個高三。
刷題、上課、考試,最后走進考場。
周易聽著顧戚一句一句說完,心一點一點落了地。
因為他知道,顧戚這不是心血來潮,不是意氣用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有絕對的把握。
哪怕那天,他沒有在門口聽到他和路言的談話,也不會影響今天的結果。
周易一開始見到路言的時候,就覺得他和顧戚很像。
兩人都是同樣的鋒芒。
可現在,他才知道,兩人是真的像,各種意義上的。
周易露出了整個下午以來,第一個笑容:“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敢跟曾主任他們夸下狀元的海口,要是不拿個狀元,我看你怎麼收場。”
顧戚恢復了散漫的樣子:“還真說不定。”
周易:“?”
顧戚笑了下:“可能就輸給他了。”
周易自然知道這個他是誰:“這麼不自信?”
顧戚眉梢微揚:“不是不自信,是信他。”
可能還要勝過信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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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戚一回到教室,剛坐下,路言就開了口:“為什麼不保送?”
顧戚往椅子上輕輕一靠:“要給學校拿狀元。”
路言從頭到尾就沒把話聽進去過:“……你覺得我會信?”
顧戚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尚清北卻忽然從前門跑了進來,大喊了一聲:“戚神!”
尚清北說話向來溫吞,很少見他有這麼“按捺不住”的時候,九班人都被嚇了一跳。
就連路言指尖也顫了一下,抬起頭。
這才看見尚清北后面,還跟著陳蹊他們。
“我、我聽見了!”尚清北有些語無倫次,“也不是故意偷聽的,就是剛去辦公室門口,剛好聽到班主任和其他老師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