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里頭那人醒了沒。
顧戚有點起床氣,路言也是后來才發覺的。
有一次周六,也差不多這個時間,樓下正在噴消毒水,阿姨放了個廣播,讓他們把曬在外頭的衣服都收一收。
大概是嫌廣播聲音小,說完之后,一路從樓下喊上來,顧戚就被吵醒了。
路言那天恰好醒得早,從浴室出來,就看到顧戚沉著臉靠在床頭,右腿曲著,右手搭在膝蓋上頭,一言不發。
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可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等偏頭看到路言,才跟醒過神來似的,舒了一口氣,然后笑著下了床。
就好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
后來路言挑了個時間,問了問楊旭之,楊旭之還啞了一下口。
反問路言,顧戚還有沒有做別的。
路言搖頭。
楊旭之深深看了路言一眼,說:“言哥,以后還是就讓戚哥睡你那邊吧。”
然后路言才知道,顧戚是真有起床氣的。
顧戚的起床氣不重,平日不顯,因為基本都在別人吵醒他之前便醒了,很少有“不想起”的時候。
可哪天真要累了,想睡,誰撞這槍口,只能怪自己倒霉。
用林季的話說,就是:“動手是不動手的,只是那一眼掃過來,感覺跟被揍了一拳沒什麼區別。”
而且低氣壓能持續一早上。
不過林季他們也沒見幾次,因為一般情況下顧戚被吵醒了,也沒多大事。
但如果前一天做了什麼,很累,或者睡很晚,外頭又實在吵,基本就沒跑了。
路言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路言倒不是怕顧戚做什麼,只是怕他睡不好。
而且看樣子,這音樂,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言哥?言哥你在嗎?”林南半天沒聽到路言的聲音,忍不住問了一句。
路言:“嗯。”
說著,下意識往里頭看了一眼。
雖然除了緊閉的木門和墻之外,別的也沒什麼。
路言想了想:“先不說了,還有事。”
林南立刻道:“好,那周五見!”
路言應了聲,掛了電話。
房間里頭窗簾拉著,和外頭比起來,光線暗了不少。
音樂聲隔著大半片宿舍區,再加上門、窗都關著,不算很響,但沒什麼間隙地響著,比起吵,更磨人,跟柄小鈍刀割肉似的。
顧戚床鋪動了動,路言坐在位置上,聽到聲音之后,抬眸看過去。
顧戚已經抬起手,覆在自己眼上,還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
看樣子,是真的有點被吵到了。
路言走過去,顧戚剛好放下手,兩人視線一對。
路言也不知道顧戚這算醒了沒有,只是神情并不放松。
路言正想開口,可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戚就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腕子,然后一個轉身,把人輕巧帶到了床上。
床鋪不大,擠了兩個人,幾乎就是緊貼著。
路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到床上的,還躺在里側。
顧戚的左手圈在路言腰間,人還沒徹底醒神,動作雖快,卻很小心,右手還護在路言后腦。
“身上怎麼這麼涼?”顧戚的聲音惺忪,像是半睡半醒間不小心說出的話,醒來就能忘干凈的那種。
路言也不知道顧戚究竟醒著,還是睡著,可還是回了話:“去陽臺接了個電話。”
顧戚怕路言冷,隨手扯過被子,蓋在路言身上。
“誰的?”
路言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林南。”
“又是他。”顧戚悶說了一句。
顧戚把人抱更緊:“下次別接。”
“還躲到陽臺去。”
路言又好氣又好笑。
他躲陽臺去究竟是為了誰。
“幾點了?”顧戚又道。
路言:“八點。”
顧戚:“還早。”
路言“嗯”了一聲:“再睡一下。”
說著,就輕輕推了一下顧戚的手。
沒推動。
路言不是不讓抱,只是不知道這麼抱著怎麼睡。
“顧戚。”路言輕聲喊了一句。
因為怕吵著他,所以刻意壓著聲音。
又被身上的被子一掩,顯得格外軟乎。
顧戚輕笑了下:“嗯。”
“松開。”路言道。
“好好睡。”
顧戚卻像是挑著聽的,自動過濾了這句。
“不舒服?”
路言一下子沒聽清:“什麼?”
“如果這樣不舒服,就換個姿勢。”顧戚聲音在耳邊響起。
路言嘆了一口氣。
要說不舒服,也是顧戚不舒服。
因為左手圈在他腰上,正被他壓著。
“頭疼,”顧戚護在路言后腦的右手往下一伸,牽住路言的手,放在自己額間:“給揉揉。”
路言頭往后微微一仰,看著顧戚的臉。
如果不是這人眼睛閉著,神態不似作偽,路言會真的覺得顧戚就是故意的。
心里這麼想,可指尖還是很誠實,輕輕替他揉了揉。
沒幾下,顧戚便喊了停:“好了。”
說著,還反過來替路言按摩了幾下指節:“酸不酸?”
路言沒應聲,過了一會兒,才悶聲說了一句:“你睡不睡。”
顧戚:“睡。”
路言:“那松開。”
顧戚答得很干脆:“不。”
這兩天顧戚都睡得晚,難得放假,路言是真想他好好睡一下,于是也不管,手撐著就要起身。
可剛有點動靜,又被顧戚制住了。
“寶貝,再動就起反應了。”
路言聽顧戚喊過最親密的稱謂,就是“言言”。
再不然就是“男朋友”。
別的沒聽過,更別說是“寶貝”這種曖昧到露骨的稱謂。
所以這句“寶貝”只一出來,再配著那啞到有些過分的聲音,路言“轟——”地一下,臉紅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