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還是說給他聽的。
只不過今天這次, 有些過火。
還是他挑的。
顧戚受著,他自己也受著。
所以稍微冷靜下來后, 才說了那麼一句。
路言以為鬧了這麼一遭,自己今晚怕是不好睡。
可也不知道是前兩天真的熬久了點,還是剛那事耗了心力,身體裹在被子里暖和之后,困意便一囂而上, 意識慢慢變得混沌, 然后睡了過去。
路言覺得這一覺睡得很沉, 平日六點的起床鈴, 早十幾分鐘一般都醒了,可今天拖到鈴響,才慢慢睜開眼睛。
才是初冬, 可北風已勁,再加上接連的陰雨,寢室都跟浸在寒氣里頭一樣。
天色也沉,依稀見光,
是一個很適合睡覺的天氣。
從小到大,只要是上學的時候,路言都沒怎麼賴過床,哪怕是最冷的時節。
這還是第一次生出“再躺一會”的念頭。
可意識稍一醒轉,路言便掀了被子。
頂頭不是天花板,是床板。
路言緩了好半會兒,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睡的是下鋪。
和顧戚一起。
路言揉了揉額角。
偏頭一看,卻發現身旁沒人。
他伸手碰了碰,被子里頭還有余溫,應該是剛起不久。
然后抬眸看見了浴室門縫間漏出的光線。
就在路言想開口喊顧戚的時候,浴室的門便開了。
里頭的光沒了遮擋,從那長窄的小室一路延展到寢室門口。
光線冷白,不算亮,可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顯得有些刺眼。
路言頭只撇過去一半,顧戚便已經抬手把燈關了。
寢室再度陷入一片灰蒙。
“先躺著,穿好衣服再下來。
”顧戚拿過椅子上的冬大袍,坐在床邊,聲音像在哄:“今天降溫,秋季外套太冷,穿這個。”
冬大袍分量重,顧戚又半舉著,路言看不太清顧戚的臉,一抬手,抓在顧戚拿著衣服的右手上,連手帶衣服給壓到被面。
等看清顧戚的臉,才問道:“幾點起的?”
“剛剛,”顧戚收回手,“別碰,手剛碰過水。”
像是怕手上溫度涼到還沒怎麼睡醒的路言,顧戚只笑了下,放好衣服便起身:“眼睛遮好,我去開燈。”
燈一亮,路言才發現床上有兩條被子。
可奇怪的是,另一條沒徹底鋪開,只隨意折了兩下,緊貼著墻。
路言指著那被子:“你拿下來的?”
顧戚隨意掃了一眼:“嗯。”
“昨天一直貼著墻睡,怕你半夜踢被子,再著涼。”
大概是潛意識里知道是兩人睡,要給他留位置,所以昨晚他小男朋友前半夜一直很乖。
貼著墻,連位置都沒換幾下。
顧戚怕他半夜睡悶了蓋不住被子,貼著墻再受了涼,于是就把另一條被子拿了下來,墊在墻那邊。
剛開始光線稀薄,路言看不清,等燈一開,顧戚一走近,路言才發現了異樣。
“昨晚沒睡好?”路言看著顧戚那明顯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問出了口。
顧戚話說得很穩:“沒,剛洗臉的時候眼里進水,揉了兩下。”
說著,顧戚走到衣柜邊,拿出一件奶白色的羊絨衫:“穿這個?”
路言也沒怎麼懷疑,隨口應了一聲。
等穿好衣服,就往浴室走去。
門一關,顧戚才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有一下沒一下揉著眉心。
昨晚不是沒睡好。
是根本就沒怎麼睡。
他小男朋友前半夜很乖。
但也僅限于……前半夜。
顧戚是等到路言呼吸綿長,才上去拿的被子。
貼墻鋪好后,又等了好一會,被路言那句“還有兩個月”勾起的火,才算散干凈。
顧戚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的,又是怎麼睡的。
可他知道自己是怎麼醒的。
做了一個夢。
夢里全是他小男朋友。
還是這地方。
睡之前的事,就這麼全部重來一遍。
像睡著,又像醒了,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很要命。
不像醒著的時候,一下子燒干凈的那種大火,而是像一把火星子攪在干草堆里,外頭什麼都不顯,里頭早被灼得焦黑一片,只差一場大風,就能燒起來。
只是直到顧戚醒來,那場“風”都沒來。
這一醒,基本就真的不用睡了。
顧戚去浴室洗了把臉,用的冷水。
上床之后,一時也沒敢進被子里。
可就在這時,身旁的人卻忽然翻了個身。
不知道是感覺到身邊的人回來了,還是沒睡安穩,動作間,路言伸手碰了顧戚的手臂。
顧戚剛從浴室沖了一把回來,手上涼的跟冰碴子似的。
可路言卻沒松手,意識還模糊著,卻拽著顧戚的手,往他自己那邊帶了帶。
然后把被子掀開一個角,低喃著說了一句:“冷,躺進來。”
顧戚都不知道這句“冷”,說的是誰。
但卻很清楚這聲“躺進來”是說誰。
如果是之前,他也就這麼做了。
可現在……顧戚強壓下心口的躁動,一邊隨口應聲哄人睡覺,一邊把那被掀開一角的被子壓嚴實。
這幾下折騰下來,身上徹底冰涼一片。
顧戚怕自己身上的涼氣再過到路言身上,長嘆一口氣。
下了床,穿著冬大袍,坐在桌前……寫卷子。
等身上暖和了,心頭的火也被什麼粒子運動磨沒了,才重新把人抱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