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再也不上前一步。
藍七七要張嘴,就看見洛悠悠搖了搖頭。
搖完頭之后,她當著藍七七的面,眼眶以驚人的速度變得通紅,她用力擺出一個沒關系的笑容,卻顯得更加心酸。
還是會在乎啊……還是會沖出來看啊,還是會……
舍不得。
榊原黑澤似乎并沒有觀察到這些細節,顧著悲傷,隨后坐進了車子里。
洛悠悠用目光凝視著這一切,最后目送他遠去,直到最后一秒,都沒有開口發出一個音節來讓榊原黑澤轉身。
哪怕內心早已萬千洪荒,哪怕內心沖動甚至可能一再壓過理智,幾欲奪口而出不要走。
她都是站在那里,站得筆直,最后藍七七也只能沉默著坐上了副駕駛,徐圣珉便發動車子。
那車子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她才像是驟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控制不住淚如雨下。
那眼淚一滴一滴,以銜接的姿態,在鏡頭切換的時間罅隙里,恰好接上了后排車廂里榊原黑澤眼淚落下來的速度。
男人不知何時按下車窗,無聲地張了張嘴,將所有思念都咽了回去。
洛悠悠,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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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海城格外的冷,空蕩蕩的監獄外面沒有多少人,只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有男人坐在車上抽煙,雖然可以看出幾分年紀,但是眉目間的凌厲依稀可以領略到他年輕時有多驚為天人。
他就坐在車子里等,等了一會,外面有個人影低著頭緩緩走近。
男人瞇起眼睛,在那人拉開車門的那一刻,發出了一聲冷笑。
“怎麼,這一次,坐舒坦了?”
這一刻,低著頭的男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蒼白又漂亮的臉,薄唇抿著,一雙眼睛像極了冰冷又瑰麗的稀世黑曜石,聽到駕駛座的男人的問話,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了個漫不經心的笑出來,那一刻,天地失色。
冰冷的空氣里,是他桀驁又薄情的聲音,“這不是學您當年嗎?”
“上車。”
薄夜瞟了唐惟一眼,自己兒子這出來之后怎麼還更不遜了,“走了,你媽從昨天晚上就沒睡好,在家等著呢。話說五年不見怎麼感覺你又長高了?監獄的飯這麼養人?”
“扯淡。我媽要聽見肯定打死你。”
唐惟坐上車后關了門,想起什麼似的,“她呢?”
“嗯?”
薄夜意味深長地說,“誰?”
唐惟頓了頓,那個名字從他嘴巴里被念出來,像是山間清冷的風,“蘇顏。”
第1605章 這麼多年,只夢見你。
“上午呢,蘇祁去接了。”
薄夜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如實坦白,“怎麼,你要去見她?”
唐惟坐在后排,屈著修長的腿,將胳膊搭在了兩腿膝蓋上,雙手合十似乎是在沉思什麼,隔了一會他說,“你讓開。”
前面開車的薄夜嘎了一聲,“什麼情況?”
唐惟說,“你讓開,車子給我開。”
薄夜這會兒有些摸不著頭腦,“臭小子,你怎麼跟你爹說話呢?”
“你去打車。”
唐惟想都不想的,直接說出口,“這車子給我開。”
“你幾年不見你爹我,第一句是要你爹我從車上滾下去?”
薄夜把方向盤拍得啪啪作響,“你良心不會痛嗎!!”
唐惟眼皮不抬一下地說,“我沒有良心。”
“……”勝負,有的時候就在一瞬間。
薄夜氣得牙癢癢,“那你先說好你要去干嘛?”
豈料唐惟更加得寸進尺,“你管我?”
“嘿你反了天了還!”
薄夜要不是這會兒在開車,都能從駕駛座上跳起來,“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誰管你?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跟個殺人犯似的……”
話說到一半薄夜憋住了。
結果聽見唐惟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句,“殺人犯?我是啊。”
完了,兒子好像思想更加激進了。
薄夜嘆了口氣,“你好好跟我說,要車子干什麼?我一會自己一個人回去,你媽可能會打死我,她就等著見你呢。”
唐惟不說話,薄夜看他那個沉默的側臉,就知道唐惟心里藏著事情,最后只能找了個路邊停下,從駕駛座上下來,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小王八蛋做事情記得不要沖動,晚上一定要回家。”
“嗯。”
唐惟回答一個字。
“一定要回啊,你媽在家等著呢。”
薄夜估計眼里就只有唐詩,眼看著勸不了自己兒子,干脆也放飛了,最后打電話叫林辭過來給他接回去之后,唐惟便一個人開了薄夜的車子走。
熟門熟路地,他開車到了墓地。
這公墓那麼空曠又寂靜,天氣寒冷,墓碑上似乎都結著一層霜。
唐惟停了車子,順著草地一直走,像是有目的似的,終于在一個墓碑前停下。
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到了這里,也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了,像是失去了靈魂似的,連同邊上墓碑一起凝成了雕像。
若不是唐惟的腳步聲,她不會睜開眼睛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的時候,眼里流淌過的,是他們骯臟又互相糾纏的驚濤駭浪般的數十年。
數十年,歇斯底里的愛和恨。
“你來了。”
是蘇顏先開口。
多年未見,開口卻如此熟悉。
這就是該死的習慣,身體和本能替她記住了一切,在她企圖演戲來騙過自己的時候,大腦就會做出更快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