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了一個又聾又瞎的少年。
他躺在地上,抓著我的腳,說:「求求你。」
我看見他臉旁邊散落的珍珠。
眼泣成珠。
鮫人。
他閉著眼,仰著頭,小聲地,一遍遍地求著我。
我蹲下身,慢悠悠地撿著小珍珠,一顆顆的,感覺能賣不少錢。
等我撿完之后,掂了掂,還挺重。
看來,我來之前他已經哭很久了。
「你在求我把你撿回去嗎?」
他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還是喃喃道:「求求你,救救我。
「求求你,帶我走吧。」
啊,聽不見啊。
我捏著他的下巴,他順從地貼過來,一股淡淡的香散了出來。
我捂著鼻子,差點上道了。
他終于睜開了眼,一雙湛藍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求求你,帶我走吧。」
帶著哀求,聲線忐忑。
詭計多端的鮫人。
01
他雙眉輕蹙,眼角帶紅,躺在浴缸里。
我給他倒著藥水,遺憾地想,怎麼不哭啊,不痛嗎。
「啪嗒。」
哦,哭了哭了,果然是痛的吧。
我撿起他胸前的那顆珍珠,不小心刮到了他的傷口。
「抱歉。」
他的雙腿變作了水藍色的魚尾,鱗片閃著光。
魚鱗是不是也挺值錢的啊。
「啪嗒。」
一片鱗片突然掉落,我急忙撈起。
他輕輕喘著氣,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仗著他聽不見看不見,說了一句:「美弱慘。」
02
給他泡了七天的藥水,他終于重新開了口。
「謝謝你。
「我聞到了你的氣味,你是姐姐嗎?
「我可以喚你姐姐嗎?」
他彎起嘴角:「姐姐,真的謝謝你。
「我會報答你的。」
已經報答完了,那些珍珠換了一個新的防盜門。
很賺。
我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廉價的治愈藥水對他的眼睛和耳朵有沒有用。
「小鮫人?」
他毫無反應。
好吧,一分價錢一分貨。
看來還是又聾又瞎。
沒事,會哭就行。
03
我好像個人形拐杖啊。
他輕握著我的手,熟悉著我的家,熟悉每個家具的擺放。
他話好多。
嗓音清脆婉轉,自言自語:「這是姐姐家的魚缸嗎?」
不是,是里面裝著一周的蔬菜。
「這個桌子的形狀好奇怪。」
因為不是桌子,是培養箱。
「姐姐家,沒有第二張床嗎?」
難不成我把你撿回來還要再買個床嗎?
睡浴缸不是正好嗎。
「謝謝姐姐,我記住了。」
然后就松開了手,自然又精確地繞過了障礙物。
我揮了揮手,確定了他是真瞎。
04
睡夢中,我聽見了歌聲。
……
看了眼時間:2:22。
我騰地一下坐起來,掀開被子,氣勢洶洶地走到浴室。
他精致又白皙的臉對著我,慢慢笑起來:「姐姐,天亮了。」
……
等不到我的回答,他開始緊張起來,神色慌亂:「對不起,姐姐,是不是沒有天亮?
「我只是習慣了在天亮的時候唱歌。」
這個習慣得改,雖然好聽,但是吵。
我一直沒動,站在門口,等到他開始流珍珠了,才慢慢走過去。
好了,原諒他,一首歌可以換一個兩周的營養液!
他自覺地撿起那些珍珠,從浴缸中站了起來,邁出來捧到我面前,小聲道:「姐姐,別生氣,這些都給你。」
珠子圓潤剔透,個個都是上好的珍珠。
我無聲地笑,接了過去。
他作勢握住了我的手:「姐姐,我一周泡一次水就好了,其他六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
不劃算。
「啪嗒。」
從他袖子里又掉出一片鱗片。
嗯,可以考慮。
聽說鮫人成年前還是沒有性別的,我觀察過他的魚尾,應該還沒有吧。
05
我又聽見了歌聲。
……
我的手探過去,捂住了他的嘴,「別唱了,睡覺。」
他自然聽不見我的聲音,但是也知道這個動作,乖巧地閉上了嘴。
我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
好順滑。
鮫人的頭發值不值錢啊。
太短了,好像賣不了。
06
「你又傍上了個新男人?」
我看著隔壁這個嘴碎的阿姨,笑著點了點頭。
因為老有人來買我培養箱里的菜種,這個高傲的阿姨就一直以為我是不良交易的。
「你這麼賣,只能養得活自己一陣子吧?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麼不去找一份正經工作呢?」
面對她的冷嘲熱諷,我從不反駁,我只說:「是是是,我覺著這樣挺好,能養活自己就好。」
她皺了一下眉,聲音帶著煩躁:「你離我遠點,誰知道你身上有沒有病。」
……
等攢夠了錢,一定要搬個家。
我無聲地嘆氣,抱著幾瓶營養液打開門:「我回來了。」
好貴,為什麼治愈營養液這麼貴。
他坐在飯桌上,真誠地看著我:「你回來啦。」
熱騰騰的飯菜散發出誘人香味。
很好,突然又不覺得營養液貴了。
我塞了一瓶給他。
他驚訝:「是給我喝的嗎?」
是的,治聾瞎的。
一天一瓶,最貴的了。
07
今天來買菜種的是個肌肉男,他嘴叼著煙,道:「開個價,我全收。」
……
你全收了,我怎麼活。
我搖頭:「最多賣五株。」
他皺眉,不是很滿意,不耐煩地說:「一半。」
只聽見「砰」的一聲,我回頭抱歉地對他說:「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進了浴室,沒人,是風把洗浴品吹倒了。
我重新回到客廳,發現鮫人靜靜地站在培養箱旁邊,我一臉懵地看了看空蕩蕩的門口。
他把我的客人趕走了?
他對著我笑,手精準地伸向我:「姐姐,是這個價嗎?」
我接過五張大鈔,低頭看了看培養箱,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五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