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不是在門口裝了監控,我一回來就來找茬。
我問:「阿姨,你在天亮前,有聽見歌聲嗎?」
她冷笑:「什麼歌聲,沒聽見。
「你少作怪,半夜別帶男人回來擾民。
「別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哦」了一聲,關門前對著她笑,溫和地告訴她:「你要是一直對我不滿,你就去告我吧。」
16
聾鮫的音準很好嗎?
聾鮫是可以一直唱歌的嗎?
鮫人天亮前一直唱歌是什麼毛病?
我看著鏡子里蒼白的女人,眼底都有青色了。
我是不是中邪了,我已經連著三天聽見他的歌聲了。
行,他贏了。
17
他保持著那天的位置沒動,沖我笑得爛漫:「姐姐,你來了。」
……
再不來,我就要神經衰竭了。
他身形搖晃,蹚著水向我走來,背后帶著余暉,莫名地,我覺著這一幕很美。
破碎又孤獨的小鮫人。
試探性地向我伸出手,我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牽住了。
臭了,泡了三天的海水,身上都有海腥味了。
我偏頭看他,他嘴邊帶著柔和的笑。
18
「嘖,怎麼還是這個男人?」
所以,她確實就在門口裝監控了吧。
一天天地,嘴長在了我身上。
我隨口道:「嗯,就這個男人最有錢。」
關了門。
早晚我都要搬個家。
我看著這個熟練地走向浴缸的男人。
其實還算不上男人,頂多是個看上去雌雄難辨的精致少年吧。
他靠在浴缸里,臉朝著我:「姐姐,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
不用,不想知道。
他眸光微動,像是蒙上一層灰,一言不發地泡著水。
我端詳著他的魚尾,也不知道上次掉落的鱗片有沒有長好。
好漂亮啊,要是成年分化成女孩子就好了。
變成女孩子,我就不嫌棄又聾又瞎了。
19
我沒想到下雨天還會有人來買菜種。
「姐姐,便宜點,好嗎?」
我沉默了一瞬,看著這個渾身濕透的少女,搖頭。
「統一的價。」
她皺眉,討巧地說:「可我冒雨來的誒,姐姐,就便宜點吧。」
……沒人讓你冒雨來啊,你可以不冒雨來的。
冒雨來就可以搶錢嗎。
我沒有道德,臉上掛著笑:「買不買?不買就走吧,雨馬上要變大了。」
轟隆隆的雷聲配合著我的話落下,她抖了一下。
她不情不愿地給我遞了三張大鈔,嘴里嘀嘀咕咕:「會不會做生意啊。」
我當作沒聽見,很好,本來想給她傘的。
淋著回去吧。
小鮫人從房間里走出來,少女突然眼前一亮:「姐姐,這是你的弟弟嗎?」
「嗯。」
「姐姐,你做那種生意嗎?」
「……」我皺眉,「哪種?」
她不是很好意思,羞紅了臉:「就是那種。」
……
倒也沒有缺錢成那樣。
小鮫人輕輕拉住了我的手,神色顯得有些不安。
我還是從柜子里拿了一把傘,搖頭:「不做那種,快走吧,雨真的下很大了。」
20
外面的陽光,亮得刺眼,我的頭縮了縮。
小鮫人睜眼,短短的頭發凌亂著,他輕輕貼過來,小聲地說:「姐姐,是不是天亮了。」
「嗯。」
我捂著他的嘴,別唱歌,再睡一會兒。
空氣中突然散發起淡淡的氣味。
我迷糊地想,好香啊。
是什麼香調呢,有點像玫瑰花香,又有點像橙花香。
但我實在是太困了,不想睜眼。
敢對我用幻香,我就弄死他,這個跟最初聞到的不一樣,我覺著無害。
只當身邊的小鮫人是個小香薰。
少年的手臂突然伸過來,環著我的腰。
……
身上好燙,體溫高得不正常。
他悶聲:「姐姐,好難受。」
去浴缸里泡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我打了個哈欠,推了推他。
香味更濃了,我皺著眉,珍珠順著我的脖子溜進領子里。
哭了。
這麼難受?
我困頓地坐起來,大早上的,搞什麼。
要不,還是放生吧。
他蜷著身體,手緊緊地攥著我的衣角,隱隱約約有哽咽聲。
枕頭旁多了幾顆珍珠。
我嘆了口氣,把他扶進了浴缸里。
21
他像是脫力了一樣,一個不留神,頭就滑進了水里。
……
少年俊秀的臉深埋在水里,緊閉著嘴,鼻腔冒出一串一串的氣泡。
鮫人不會被淹死吧。
太弱了,一個鮫人要是被水淹死,可以上星際頭條了。
然后我就會被全網通緝。
我思索了幾秒,猶豫了片刻,還是準備彎腰把他撈起來。
我一伸手,他毫無預兆地突然睜眼,雙手摟著我的脖子,一用力。
水濺起巨大的聲音,我整個人被他拽進了浴缸里。
咕嚕咕嚕。
……
人在家被浴缸水淹死,是不會上星際頭條的。
甚至他們都不會拘捕這個鮫人。
很好,農夫與鮫。
22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卷席而來。
腰被小鮫人緊緊環著,我愣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我怎麼就從浴缸突然瞬移到了海底?
所以,他之前是可以自己回海里的?
我突然聽見了一聲輕笑,少年貼向我,低頭下來。
我毫無防備地被他渡了口氣,柔軟的觸感從嘴唇傳上了神經,我揪住他的領子。
鮫人的身形幾乎和海底融為一體。
海底一點光都沒有,昏沉沉的一片,顯得瘆人。
在他給我渡完氣之后,我一腳踹向他的魚尾,準備往上游。
突然奇異的海草纏住了我的腳踝,一條鱗片水藍又好看的魚尾,用尾鰭斬斷了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