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的情況下,他的香控住不住地散了出來。
她毫無防備地吸了進去,迷糊地仰頭問了一句:「天亮了嗎?」
他誠實地搖頭。
她的視線停在他的魚尾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淚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為什麼沒有人管啊。
「我不配當檢察官。
「我做不到,我維護不了。
「好人沒有好報,好人還傾家蕩產。」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眼淚,卻燙得他魚尾都感覺疼了疼。
她哭得太難受了,幾乎斷氣的樣子,整個人狼狽極了。
鮫人看著她,慢慢地唱起了歌。
輕柔,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她堪堪停住,哽咽地問:「這是什麼歌。」
像是真的在嫌棄他的歌聲一樣,找個由頭繼續悲傷:「哪有在別人哭的時候唱歌的?
「是召喚太陽的歌嗎?」
中二霸道,神志混亂地問。
鮫人聽著她亂七八糟、晦澀黯淡的心聲,「嗯。」
「我困了,想睡一會兒,天亮叫醒我可以嗎?
「謝謝。」
她吸了吸鼻子,以為是在家里,直接睡倒在沙地上。
鮫人低頭看著她,過了會兒才潛回了海里。
直到她清醒地坐起來,低落地站起來,往回走。
鮫人無聲無息地又上岸,一路跟著她。
看著她被鄰居無故奚落一頓,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個「嗯」字。
看著她輕輕關上了門。
鮫人手里還握著錄音筆,他本是想放在門口就走的。
許是怕那鄰居撿走,他就想著,下次吧,下次見了面就給她。
他著了道。
海區又被人投了毒,逼得他不得不上岸擱淺。
瞎了,聾了。
她來了。
整個荒無人煙的海區,只有她會來看夕陽了。
鮫人抓著她的腳,說:「求求你。
」
他知道,她一定會救他。
盡管她別扭的心聲是:「小珍珠好像能賣錢。」
她真的把他扛回了家,期間都沒有碰到過他的傷口,小心又溫柔地把他放進了浴缸里,給他泡著藥水。
「很疼嗎,眼睛都紅了。」
她看著他的魚尾發呆,「鱗片好漂亮。」
「是藥水太廉價了嗎,為什麼他又瞎又聾。」
「可我買不起特效營養液。」
「應該還沒有分化吧,嗐,我也看不出來啊,應該長在哪里啊?」
「藏在鱗片里面嗎?我總不能揭開鱗片去看吧。」
「漂亮得雌雄難辨。」
「分化成女孩子吧,小鮫人。」
「好貴,太貴了,為什麼治愈營養液這麼貴。」
「岸上太危險了,要不等他好了把他放生吧。」
「還是海里安全。」
「他怎麼還不泡完,困死我了。」
「鱗片掉落會痛嗎,魚尾化作腿會痛嗎,小鮫人走路會痛嗎。」
「嗐,岸上真的太危險了,仁至義盡了,小鮫人,別再上岸了。」
「他贏了!他贏了!唱唱唱!」
「可惡,他怎麼不去參加星際歌手大賽!」
「告訴我名字干嗎,反正最后要回海里。」
「什麼,他怎麼會發燙啊,星際醫院好像不收他們吧。」
「要不還是趕緊回海里吧。」
「鮫人要是被淹死在浴缸里是有點搞笑的。」
「哦,好笑的是我!農夫與鮫!」
「我是真的昏了嗎,他沒有說謊。」
「他怎麼又哭了,雖然珍珠很值錢,那也不能這麼哭吧。」
「眼睛真的會哭瞎。這麼好看,瞎了可惜。」
「如果他能聽得見就好了,想問問他哭什麼。」
「明天用他的珍珠去給他買個床吧。」
「為什麼被關了一年,這個畜生敗類還配當檢察官。好想打他啊。」
「門好像沒關。」
……
她聲音有點低:「小鮫人應該不會再上岸了吧。
」
44
我內心慌亂:「怎麼真的,在鱗片下面。
「所以,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分化的。
「我會不會違反了《星際海洋生物保護法》。」
我迷糊地想。
整個浴室充斥著他的香味。
濃郁甜膩,攝人心魂。
我望進他的眼睛:「是你救了我。」
他眨了眨眼睛,搖頭重復了一遍:「是你救了我。」
他在我耳邊蠱惑:「姐姐,閉眼。」
45
童話故事里美人魚是為了王子的愛情上岸,放棄了自己如魚得水的海底和歌喉,過上刀尖行走的日子。
鮫人上岸是為了報仇,那他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沒有代價,我自愿的。」
床單上還沾著大片的水漬,他低頭看著我,看了很久。
我面紅耳赤地反應過來:「鮫人會讀心?」
他笑了一聲:「嗯。」
……
「不用買床了,姐姐。」
「……
「你什麼時候恢復的?」
「唔,五瓶營養液喝完。」
「我多買了五瓶!你怎麼不說!很貴的!」
「說了,你就要放生我。
「別生氣,賠你珍珠。」
46
「你看見我的執法證了嗎?」
「在柜子上面吧。」
客廳只留盞小橘燈,我緩緩走向柜子,嘀咕:「我記得不在這兒。」
柜子上有兩罐珍珠,和三片鱗片。
三片?
我拿起最上面的,發現竟然是愛心形狀。
我噗嗤一笑,又在鱗片旁邊看見了一個海螺。
和他的魚尾一樣,湛藍色。
我輕輕放在耳邊。
聽見他緊張的聲音:「檢察官姐姐,你……你……你……」
伴著海風海浪聲,我等了半天沒等到后半句,轉身:「欸,你的話怎麼不說完啊?」
他站在我身后,橘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走近,半跪下來,手舉著一個珍珠戒指。
藍色的瞳孔映出我的身影,眉眼柔和,神情專注。
「你愿意嫁給我嗎?」
我皺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星際修改新的婚姻法了嗎。
他表情落寞下來,笑也落下來,嗓音沙啞,透著可憐:「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