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后,宋霧順著說,"可我不能要它。"
顧煙塵捏著傘柄,骨節漸漸泛白。
宋霧跟容燼的關系,不言而喻。
兩人的關系脆弱的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能扯得頭破血流,玉石俱焚。
可顧煙塵并未問"為什麼",更沒有不識趣的詢問容燼的態度,而是直截了當的開口,
"宋姐姐,您想要嗎?"
不在乎容燼的態度,更不在乎目前的處境,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宋霧,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宋霧僵了片刻,思緒被拉至很遠。
那是她提出要容燼娶她的那天,她梗著脖子,滿嘴胡言亂語,甚至還提出了自以為瞞天過海的承諾。
"我不會為你產下一兒半女。"
這句話,是她當初許諾給容燼的。
也是她這輩子最后悔的一句話。
天知道,她多麼想有一個屬于容燼的孩子。
宋霧不是不明白,用孩子圈住一個男人的心有多麼幼稚,更不是不明白將來這孩子要如何跟容燼自處才算體面。
可是她不愿意再次被扔下了。更不愿意一個人苦苦強撐了。
從幼時的拋棄開始,到現在瘡痍的婚姻。
她已經快要把苦吃爛了嚼碎了,已經不想再孑然一人了。
就當她自私好了。
女人脆弱的身子圍著懷里的黑貓,仿佛能在它身上獲得一星半點的溫度來取暖。
"我想。"
從跟容燼上床的第一次她就想。
從那天兩個人死死的糾纏在一起,恨不得嵌進對方的身體里時,她就想。
在每一個漫長、看不到希望的失眠夜晚中,她想。
她就沒有不想的時候。
她甚至跪在地上陰暗的在安全套上做了手腳,更是精神發作的一般從超市里買了一堆的東西填滿那個抽屜。
她快瘋了。
她像是得了一種病,只有容燼才能救她。
即使容燼是毒藥,她也義無反顧,心甘情愿的一飲而盡。
女人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緊緊的貼在她的臉頰上,而她一沉靜的眼神上也露出些許的怯意。
顧煙塵頓住了腳步,望著宋霧的側影,沉沉的問,"宋姐姐,容燼生平最愛什麼?"
"……言歲。"
宋霧幾乎是咬著牙說出聲的,
但顧煙塵并未就此放過她。而是一口氣問到底,"那他生平最不忍心破壞什麼?"
"言歲。"
答案永遠一如既往。
言歲像是一層玻璃罩一樣,把她死死的捆住,每當容燼想要過來觸碰時,卻總能感受到一層隔閡。
顧煙塵繼續引導著,一貫單純的臉龐也露出了別樣的情緒,她字字利落,循循善誘,
"宋姐姐。不如你就裝成言歲好了。"
既然容燼這麼愛言歲,愛到無法自己,那不如就裝成言歲好了。
你說是不是,宋姐姐?
良久,宋霧茫然的唇瓣張張合合,過了很久才開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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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先生,還跟著嗎?"
車內,原本寂靜的環境被打斷,阿棱從鏡子里看到了那一貫沉默的身影。
男人清貴的眉眼里沒有情緒,而西裝上布的一層煙灰泄漏了他些許心緒。
容燼一路跟著宋霧很久了,但她自始至終卻沒有發現。
就在男人準備開口轉頭時,后視鏡里卻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車牌號。
祁正庭。
容燼的眸光暗了些許,他漠然的開口,"攔住他。"
阿棱明了,直接將車子轉了個方向,直直地攔住了祁正庭沖過來的路。
原本這條小徑又窄又崎嶇,祁正庭想要追到宋霧,不得不下車跟容燼打打照面。
容燼望著那人下了車,又看著他不急不慢地走近,不禁掀起薄唇,
"阿棱,守好了。"
祁正庭是什麼人?
完美的家世,優良的家教,一向是上流社會可望不可及的標桿,可是誰也不知道,就這麼一張溫潤如玉的臉下,會藏著什麼樣的面孔。
自祁家私生子被曝光以來,家里的正統兒子就一一離奇死去。
那時的祁正庭不過七歲而已。
七歲的孩子,又怎麼可能是殺人犯?
就算有莫大的惡意和猜測襲來,祁正庭也只是老實本分當他的孤兒院小孩,并未掀起絲毫風浪。
人們總愿意相信弱者的。
七歲,生母早逝,打小就不受寵,這樣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殺人犯呢?
祁家人也不信,只覺得是命運造化而已,甚至還大張旗鼓的喜迎祁正庭認祖歸宗。
容燼笑了。
別人不信,可他信極了。
他容燼可是死過一次的人。
韜光養晦這四個字,他嘗過,祁正庭何嘗不是呢?
夜色襲人,月光皎潔。
山路上的水洼映著雪色的光芒。
容燼利落的單手推開車門,施施然的從車上下來,然后沖著面前笑得溫和的男人說,
"好久不見。"
這四個字,他隔了五年還給了祁正庭。
容燼不敢忘,當初火災事件后,容氏的頂梁柱灰飛煙滅后,祁家的態度是怎樣的。
那時的祁正庭,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望著宛如在地上跪著的容燼,只是輕描淡寫兩個字,
"節哀。"
然后,該收購的收購,該踩壓的踩壓。分毫情面未給。
祁正庭笑著將容氏的所有過往收入麾下,然后欣欣然的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