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每個人宛如怪物一般,用那種讓人極度不適的眼神望著陌生人。
他們舉止怪異,更有甚者會不定期癲狂。
明明上一秒行為仿若紳士,下一秒就能成為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盡管那里的院長再三承諾,若容太太來了,定會讓她享受最高級的待遇。
可容燼婉拒了。
他寧愿讓她一輩子在溪庭里癡傻掉。一輩子讓自己陪著她就這麼瘋下去,也不愿讓宋霧孑然一身去面對殘缺的自己。
在溪庭,她不會覺得自己是神經病。
她潛意識只會覺得自己是言家千金,言歲。
可如果換了個環境,只怕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男人掐了手中的煙,眼眶泛著紅,也許是被煙熏出來的。
阿棱捏著手里剛從婦科醫院拿出來的報告,抿了抿下唇,遞給了容燼。
容燼修長的手指簡單的翻閱了一下,抓住了幾個關鍵性詞語后便關了起來,他將資料擱置一旁,嗓音沙啞,"藏起來。"
阿棱點點頭。
容燼假寐了一小會兒,思緒有些紛亂。
剛才他不過是為了讓宋霧接受神經檢查。
可他放棄了。
但盧醫生仍舊是把他留了下來,并告訴了他一句話,
"宋小姐的暴飲暴食來源于心理,如若這次是真的瘋了,那暴飲暴食癥會得到緩解的。"
"如若您真的想知道宋小姐的病。不妨試一試。"
可是,孰真孰假,真的重要麼?
甚至有的時候,容燼慶幸宋霧瘋掉了。
若不是這場事故,他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跟宋霧好好相處。
永遠都是劍拔弩張,永遠都在下一秒將觸碰到她的臉時,只能違背自己的意愿先開口嘲諷。
就算他用盡力氣將她從那搖搖欲墜的車里拖出來后,卻只能在病床上笑她演技令他刮目相待。
每逢看到她時,他只會率先想起言歲的血瞳。
仿佛在一個字一個字的警告他。
"容燼啊。你怎麼能愛上宋霧呢,她都做過什麼,你忘了麼?"
現在宋霧瘋了。
他似乎也不必再掩飾了。
多好啊。
你說是不是?
宋霧沉默的回到了溪庭,撐著拐杖,艱難的往里面走了進去。
小星一看到宋霧后,便連忙過來攙扶著,可女人只是頓住了身子,擺了擺手,面容陰冷,
"給我紙和筆。"
小星詫異了一秒,便連忙從桌子上找來宋霧想要的東西。
而宋霧只是望了眼溪庭的大門外。
那輛邁巴赫仍舊停在門口,并未離開,她抿了抿唇,迅速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然后反復對折起來,
"把這個放在后院第三個花壇里面。"
小星有些疑惑,但她不敢違背宋霧的命令,連忙邁著小步往花壇跑了過去。
宋霧仍舊一動不動的望著那輛車。
直到那個男人下了車后,她的臉上才顯露出了些許的情緒。
宋霧乖巧的站在門口,等著容燼回來,一副惹人垂憐的樣子。
等容燼剛剛踏進溪庭,宋霧驕縱的將手里的拐杖一扔,直接往男人的身上栽了過去。
容燼眼眸一斂,小心翼翼地將她扶穩了。
宋霧并沒有在意自己的行為多麼逾距,倒是整個人掛在了容燼的身上,笑瞇瞇的說,
"哥哥,我要吃海鮮。"
容燼的眼神默了默,無奈開口,"改天。"
聞言,宋霧的頭搖晃的如同撥浪鼓一樣,整個人皺成一團,"我不,我偏要今天。
"
宋霧對海鮮過敏,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當年在地下室過的那段時間,泡面和火腿是他們日常的必需品。
兩個人忙起來甚至會忘記是白晝還是黑夜。
因為地下室沒有光。
他們倆近乎每天都是在黑暗中度過的。
宋霧是窮日子過慣了的人,她身上所有的積蓄都拿來幫容燼還債了,雖然壓根派不上用場,但她已經竭盡所有了。
就連地下室,都是找楚辭借來的地方。
可反差巨大的容燼卻習慣不了這樣的生活。
這里擁擠,潮濕,易腐臭,跟當初的容家來比,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甚至屢次朝著宋霧發脾氣。
而那時的宋霧是個實打實的軟性子,無論容燼怎麼說,她都不會還嘴,更談不上爭吵。
每次容燼一個人吵完了過后,總是甩了門走掉。
宋霧默不作聲地將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再煮著泡面等容燼回來。
她太累了,已經不太有力氣跟容燼爭辯什麼了。
女人身子有些彎曲,她無力的撐在窗臺前,眼睛半瞇半睜,竟一不小心睡著了。
叫醒她的是一陣糊味。
方便面的水都燒干了,她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連忙關了爐子,整個人疲憊的扶額。
負債累累的日子,讓他們過的步履艱難。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門鈴聲。
宋霧拖著腳步往門口走,看到容燼的時候,她愣了愣。
容燼買了一盒水晶蝦仁。
他眸子有光,望著宋霧,笑得有些不自然,"我給你買的。"
宋霧垂著頭。一不小心哭出來了。
她沒有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她只是害怕這樣的日子會看不到頭,見不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