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個原本以為只要努力,只要慢慢往上爬的人,會漸漸失望。
她害怕她一直視若珍寶的少年,會被現實磨打成漸漸平庸的模樣。
容燼并沒有敢看她的眼睛,就算隔著一層眼鏡,他也不敢看。
男人沉默的去洗碗。
宋霧坐在椅子上,將快冷掉的蝦仁一點一點的往嘴里面送,望著那個脊背略窄的背影,鼻尖有些酸。
蝦仁是言歲最喜歡的。
容燼給她買了。
以為她也會很喜歡的。
可是,他不知道,她海鮮過敏啊。
等最后一口蝦仁吃完了以后,宋霧身上已經開始起紅點子了。
待到容燼發現的時候,她身上的皮都快被搓掉了。
男人眼底泛紅,別著頭不看宋霧,只是寥寥一句話,
"已經是谷底了,不管怎麼走,都是往上走。"
可是,她分明聽到了后面那句模糊的"宋霧,再等等我"。
這一等,就等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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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庭最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桌上的菜不會超過三樣。
就算容燼來了,也是雷打不動的三樣。
菲傭們都不太明白,這富麗堂皇的溪庭,為何非要在吃的用度上這麼扣扣嗖嗖。
但是長期在宋霧身邊的小星,似乎有些明白。
畢竟,太太有時會借口說厭食而不吃飯。
就算吃飯,她也經常吃兩口就放下了,似乎一直在忍耐著什麼。
小星權當是溪庭的菜不合容太太胃口,倒也沒多想什麼。
但今天的宋霧似乎不大一樣,她興致看起來極好,念了好幾道菜名,坐在椅子上笑得很明媚。
小星有些迷惑了,于是側著腦袋看了看容先生的臉色。
那男人一貫的面無表情,但眉頭似乎緊緊的皺著。像是在擔憂著什麼。
小星抿了抿唇,退了下來,安分的去端菜。
沒過一會兒,菲傭就把所有菜肴端了過來,桌子上滿滿當當的。
其中最多的,還是海鮮。
宋霧眼神并未有什麼別的情緒,而是直接捏著筷子,將蝦扔進了容燼的碗里,聲音散漫的說,
"給我剝。"
小星愣住了。
她實在是無法想象容先生剝蝦的樣子。
可那個男人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將筷子擱了下來,開始……慢慢的剝著。
宋霧望著順從的容燼,心底沒由來的疼了一下。
這些事情,放在以前,她是從來不敢去肖想的。
但這些事情,只要套上了言歲的外殼,這一切就變得理所應當了起來。
容燼喜歡言歲。
所以愿意為言歲付出一切。
就算是她這個冒牌言歲,就算她渾身上下只有眼睛是跟言歲有關聯的,他也會付出。
就連對視,她都覺得容燼是隔著她在看言歲。
真深情啊。
但如若,她只是她,她只是宋霧,怕是容燼連遞一個眼神都覺得臟吧?
宋霧不想深究,她提前吃了藥,暫時不會有暴飲暴食的癥狀。
但她只是,心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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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樹影交錯。寒意陣陣。
一道低調的黑影從溪庭的后面飄過,繞至第三個花壇時,那人頓了一下,便匆匆的離開了。
賓利內,外面的寒風時不時會吹進來,擾亂了男人額前的碎發。
祁正庭戴著平光眼睛,更添一絲斯文,筆挺俊削的側臉映著月光,看起來竟有幾分妖魅。
他清貴的眉眼里沒有一絲情緒,倒是多了些許的寂寥。
寂寥,他的確是該寂寥。
午夜夢回時,他總能夢到那兩道鬼影穿梭,每當驚醒的時候,他身上總會泛著陣陣涼意。
可是,當想到那個女孩后,祁正庭就會松一口氣。
不久,江特助就回來了。
宋霧給他的紙條,現在正好好的放在他的手心里。
至于。宋霧怎麼認識他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了。
那晚,從溪湖小區出來的宋霧,整個人看起來魂不守舍的,往近了看似是有些萎靡不振。
她晃晃悠悠的往前面走著,像是毫無目的一般。
來往的車輛不絕,而她卻似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分毫沒受到干擾。
而他正在靜靜的窺視著這一切。
直到有輛車直直地往她的方向沖過去后,是他挺身而出將宋霧推開到一旁。
可是宋霧只是警惕的往后一靠,躲避了祁正庭伸過來的手。
她慌亂的摸著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扭曲。
等到聽到那司機罵罵咧咧的聲音后,宋霧才反應過來,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原來是救了她。
"謝謝。"
她只是淡淡的道謝,那更像是一種陌生的道謝,談不上分毫的真情實感,倒是多了幾分疏離。
祁正庭有些失落,他沉默的逆光而立,望著面前這個打算離開的女人,繼而開口,
"你是要留住這個孩子麼?"
宋霧微怔,腳步生生的頓住了,就連眼神都亮了一瞬。
那眼神像是即將溺死汪洋的人,看到了一艘救生艇。
緩了會兒,男人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可以幫你。"
多可笑,他竟然會幫她留住容燼的孩子。
祁正庭心底的酸澀漸漸泛開,他抿唇,將手里的紙條打開來,眸光一陣松動。
不過是寥寥數字,
可他卻笑了。
第六十章 前
深夜,凄涼的風彌漫著溪庭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