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霧緊張的點點頭,然后接著解釋,"那次在晚宴,我也只是想單獨向他道謝。"
呵--
容燼的心底笑了一陣,他望著天花板上的紋案,內心卻覺得有千萬根銀針向自己扎了過來。
宋霧,你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少年時期。你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對于過來向你找茬的我,你也不過是說了一句"文一次兩百,洗一次兩百五。"而已。
在我讓你乖乖做題的時候,你也只會悶聲答應。
就算到后來的從無到有的艱難時期,你遇到難事,甚至被上門討債的人打,也不過是忍氣吞聲的不聲張,你從不告訴我你收到過的委屈,也不曾后悔過跟我一起拼。
后來容氏起來了,你討厭虞夏,把討厭放在臉上,從來不會委曲求全告訴我你不在乎,你是不會撒謊的。
撒謊對于你來說,一直是一個偽命題啊。
容燼沉默的垂下眼瞼,垂眸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那只手。
明明是世界上最親密的距離。容燼卻覺得自己突然跟宋霧直接隔了條長河。
宋霧變了。
他似乎也不再是原來那個肆意的自己了。
半晌過后,容燼緩慢的問著,"你累嗎?"
你精心策劃著所有,小心翼翼的試探,每晚沉重的無法入睡,甚至還要在白天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聽容氏的一舉一動。
就算你瘋了,卻還這麼步步為營,一點一點朝著他走來。
累嗎?不覺得很壓抑麼?
宋霧懸著心,咽了咽口水,只覺得今晚的容燼似乎有些不一樣,可具體的她又無法抓住準確的訊息。
思忖了很久,宋霧只會淡然的開口,"還好。"
還好?
借著黑暗的氣氛,容燼唇邊的笑意愈發的擴大了,似無奈,更似疲憊。
十年前,他無法對言歲狠下心,十年后,對宋霧更是滿腔的無可奈何。
容燼甚至不知道要以哪種情緒來面前此時此刻的宋霧,她像是戴著一層面具一樣,朝著容燼嗔癡喜怒。
此時此刻這般小心謹慎的宋霧,讓他窺到了曾經在言歲面前舉步維艱的自己。
容燼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宋霧攬入自己的懷里,沉磁的聲音在宋霧的耳邊響起,溫柔繾綣,無以復加,
"好好睡吧。"
宋霧,好好睡吧。
第六十五章 回【真相】
次日醒來,晨光瀲滟。
溪庭的音響內放著沉重又緩慢的古典樂。
而面前那個身影綽綽,瘦到難以置信的女人穿著闊大的白色長裙,眉眼俱是淡然的優雅。
餐桌前,她沉默的吃了幾口,然后喚了聲小星。
小星連忙將懷里的黑貓抱了過去,然后輕聲說,"阿棱今天會帶著它復檢,您不必擔心。"
女人勉強勾了勾唇,玉指簡單的摸了摸那黑貓,然后抿著唇起來,不再回頭。
今天,將是她闊別溪庭的一天。
如果按照祁正庭的想法,她到了目的地后,自然會有人接她,然后帶著肚子里的孩子和一張支票,飛的遠遠的。
活在容燼身邊,活得太累了。
宋霧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的猜測容燼的一舉一動。甚至每日疑神疑鬼的過度解讀容燼的所有動作,就連在床上,容燼稍微一用力,她都會恐慌容燼是不是想要打掉這個孩子。
當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伴侶似乎都不會是她的最優選擇。
宋霧只想好好保住它。
她隔著院子,從溪庭里看到了那個頎長的身子,容燼站在溪庭外,手指尖夾著煙,似是在跟新來的司機囑托什麼。
宋霧將目光挪到了那個陌生的面孔上,隨即又淡淡的垂下眼瞼,邁開步子,朝著容燼走了過去。
不得不說,容燼對她還是極好的。
吃穿用度方面,給予宋霧的都是最優質的,甚至在孕期需要的醫療,也是盡心盡力。
宛若他真的只是一個準爸爸一般,宋霧甚至能在他眼神中窺探出希望來。
可越是這樣盡心盡力,宋霧卻越容易對他產生抵抗情緒。
那男人對她說過那些可怖的話。宋霧很難裝作從未發生過,她小心謹慎的揪著裙擺,欠著腰上了車。
等容燼坐過來時,他身上已無任何煙味。
車程算不上短,不過宋霧毫無怨言,她沉靜的坐在車上,手指絞著在一起,清清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容燼,我騙了你。"
而坐在她身邊的容燼臉上卻找不到絲毫的驚訝,他僅僅只是望著前方,一副無所欲的模樣。
他不好奇,也不疑惑。
就連宋霧都在懷疑,那句話,他到底聽進去沒有。
實際上,容燼聽到了,不僅聽到了,甚至還猜出來了宋霧下半截要說的話。
無非就是:我是裝出來的。我沒有瘋,我都是騙你的。
可是這些重要麼?
早在當初,他拒絕宋霧進行檢測的時候,他已經做出了偏袒的選擇。
宋霧清醒的時候,他無法說服自己去愛她,只能捏著手里的長柄,將她刺的遠遠的。
兩個人宛如兩只刺猬,彼此試探,血肉模糊。
只有當宋霧瘋掉了,不正常了,所有人都笑話她自以為自己是言歲的時候,容燼才有理由告訴他自己,我對宋霧好,不過是因為我愛的是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