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瞞著所有人,隱晦又低微的愛著一個人。
就算有人知道了,他也可以輕描淡寫,眼里不夾雜絲毫情緒告訴別人,我愛的從始至終只是一個言歲而已。
言歲,是他完美的盾牌。
抵住了所有的流言蜚語和謾罵。
可是他忘記了,也抵住了宋霧原本想觸碰他的心。
就算容燼將渾身的刺摘下來了,任由宋霧卯足了勁扎,可是宋霧何嘗不是酸的,她只覺得自己像一個感情騙子,濫竽充數的騙子。
氣氛有些凝滯,車內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呼吸,都是屏息凝神的。
宋霧沒有想著要瞞容燼一輩子,她就算是裝,也裝不下去。
每天都要逼自己愛吃海鮮,愛玩洋娃娃,甚至還要穿那些公主裙,在所有人面前還必須裝瘋賣傻的說自己是言歲。
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可笑。
更有時候,她也快分不清真假了。
女人搓捏著手心,指尖都開始泛起涼意,虛汗一點點的出來了。
她艱難的咽了咽喉嚨,盡量平靜的說,"我沒瘋。"
我在你面前所有的顧盼生輝,明眸善睞,眼波流轉,都是精心計算的偽裝。
半晌過后,那一貫矜貴由不得絲毫欺瞞的男人,卻只說了一句話。
"為什麼不繼續裝下去。"
宋霧微怔,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感覺到了涼意和僵硬,容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寒而栗。
意思就是,他早就知道了,不過一直沒戳穿而已。
宋霧如鯁在喉,過了很久后,她才開了口,
"為什麼不戳穿……"
容燼目光深遠的望向窗外,不再看她,也沒有任何一句回復。
而司機卻悄悄地窺視著鏡子里兩人的神情,詭異地扯了扯嘴角。輕松一轉,換了條行走路線。
那是一條狹窄的路線,是連對小徑之類熟悉至極的老人都不會選擇的道路,兩旁的人煙稀少,只看得到大片大片錯綜復雜的樹木。
這里的地形更是詭異,常年累月的沖刷,使路的盡頭形成了--斷崖。
只要往前走,一直走,就能摔得粉身碎骨。
司機緩緩地加速,眼底蓄著的計謀一點點加深。
容燼望著窗外的景色,卻稍稍斂眉,自從上車后,他就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那味道并不使人抵觸,反而讓人沉沉欲睡。
容燼皺了皺眉,摁住了眉心,正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卻看到了身旁早就陷入熟睡的女人。他連忙下意識拉出了宋霧,卻只握住了她癱軟的手臂。
容燼正欲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喑啞難耐,像是有千萬只蟲子在腐蝕自己的喉腔,在最后一秒,他對上了鏡子里那詭異的眼神。
涼意像是撲面而來一般,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意識漸漸渙散的時候,容燼的手肘抵著座椅,撐到了駕駛位。男人一向有力的臂彎扯著司機的手,用力的伸出所有的力量轉動方向盤。
面前是死路一條,不管往任何地方轉,都將是活路。
司機連忙惡狠狠的撥開了容燼的手,死死的護住了面前的方向盤,然后打開旁邊的車窗正準備一躍而下。
雖然危險,但只要干成一票,那雇主說過,這輩子的榮華富貴算特麼穩了。
他沒有不敢的道理,眼看著死路漸漸逼近,司機直接縱身一躍,傳來沉痛的悶哼聲。
容燼眼神無法聚焦的望著面前急速逼近的懸崖,就在腦中的昏沉與刺痛襲上來的那一秒,他側眸看到了那女人恬靜的睡顏。
很美好。
宋霧不能死。
容燼轉過身子,通紅的眼眶睚眥欲裂,就在最后一秒,他狠狠的踩住了剎車。
那后座力撲騰而來,就在意識消弭的那一秒,容燼重新回眸,看到了那女人的側臉。
耳旁的風在獵獵作響,可他卻有些聽不到,因為他的耳朵正在漸漸滲出了些許的血液,緩緩地垂落。
他在想什麼呢?
也許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臟兮兮又倔強的眼鏡妹,沉悶的緊,一看就是玩不起的那種人。
他也許想到了在地下室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宋霧,明明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拳頭問候過的傷痕,可她不過是扯扯嘴角說走路摔的。
他也許想到了那個第一次化妝,看起來青澀又敏感的宋霧。
明明很漂亮啊,卻還是一副自卑的模樣。
他恨自己啊。
恨自己怕言歲會懷疑,而挪開了目光,恨自己怕世人的唾沫,而對她不屑一顧。
更恨自己,時光匆匆,還未來得及好好愛,就失去了所有。
----------
三天后。
中心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肆意在每個角落。
床上那人沉靜的睡著,仿佛無悲無喜。
楚辭坐在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絲毫沒顧及自已的形象,在這守著容燼快守了三天了,結果容燼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有時候,楚辭覺得自己上輩子八成是欠容燼的。
之前容燼喝的要死要活的,在醫院躺的昏天黑地的,也是他兢兢業業陪著容燼。
現在除了車禍,容燼算是把自己半條命搭進去了,昏了三天還生命體征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