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霧皺了皺眉,她本就不愛與醉醺醺的人打交道,但對方是各方面體能素質都勝過自己的容燼,她就算再沒腦子也不會選擇硬碰硬。
以卵擊石的事情,她不會去做。
宋霧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理智,然后輕聲說。"今天不方便談話,你要是不清醒就先回去。"
容燼眼神迷離,但不算暈沉,說出來的話也算擲地有聲,若不是宋霧聞到了酒味,肯定不會相信容燼已經醉的透徹。
"覺得嫌棄了?"
就算容燼醉了,可臉上的表情仍是無懈可擊,他輕輕的噙著一抹諷刺的笑,朝著宋霧繼續說,
"剛才賀宴親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躲?"
容燼那個時候看的很清楚,他不會認錯宋霧的身形,但他寧愿是自己眼花了。
宋霧勉強笑著,她不大愿意跟一個醉漢講道理,腳底的步子一點一點地往外挪,容燼的氣場太過于強大,她有點承受不住。
突然,天旋地轉。宋霧驚得大叫--
滾燙又熾熱的吻悉數傳來時,宋霧全身上下的每一處細胞,都在抵觸。
如果說很多年前的那幾次吻,雖然有意亂情迷的成分,但宋霧并不算抗拒,反而在容燼的帶動下一點一點的迎合。
生理上的迎合,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心理上的認同。
而今天,她很討厭。
從小她就討厭醉醺醺的人,后來的她即使墮落到抽煙抽得很兇的境地。也沒有過酗酒的習慣,因為她陪過酒,對酒一向有一種抵觸的情緒。
每每聞到那股味道,她的腦海里就能浮現之前自己低劣又可悲的畫面。
對于濫酒,宋霧一向認為是一種麻痹自己且無腦的行徑。
容燼的吻,帶著令人不舒服的酒味,衣領上亦染著刺鼻的煙味,可想而知,他到底進行了多少次放縱的行為。
不像他。
平日里的容燼,往往是克己自持的,在外人眼里,他永遠高高在上,永遠冷靜,斷然不會做出這種"掉價"的事情。
男人的胡茬肆虐的蹭著宋霧的臉頰,力量的懸殊導致她自認為的大力推搡,在容燼的眼底不過是無畏的掙扎。
她那點力量,根本不足以讓容燼提防。
宋霧的呼吸漸漸被那人蠻橫的奪走,以致于那一點點支撐住她的力量也在消失。
呼吸漸漸在變短促,臉因為缺氧而變紅。
漫長卻談不上繾綣的吻結束后,宋霧眼底早就醞釀了一層霧氣,女人的發絲凌亂,堪堪遮住了半個眉眼,而露出來的精致臉蛋上,是顯而易見的怒氣。
她昂著頭眼睛卻睨著容燼,語氣冷然,"想耍酒瘋就去酒吧,隨便找個外圍女,卡座里的人跑過來想倒貼的,肯定比我伺候的好。"
她已經算得上是語無倫次了,導致說出來的話也顯得有些急促,容燼只敏銳的捕捉到了幾個詞。
"外圍女"、"倒貼"。
宋霧說話向來都是這樣,她懂什麼是容燼最不想聽的話,所以總是就挑著容燼不愛聽的講,仿佛能稍微贏那麼一籌。
按幾年前的容燼,他鐵定摔門而出。
但今日被沉浸在酒精里的容燼聽到宋霧三言兩語的諷刺,不僅沒生怒氣,他更想在這里做點什麼。
男人眼神微冷,在宋霧泛腫的嘴唇上停留著,然后薄唇輕啟,語氣中帶著一絲冷冽,
"宋霧,你就這麼急著跟我撇清關系?"
一句話,將宋霧的思緒帶到了初識的那天,她也是這樣站在他面前,但卻沒有了那種低微跟惶恐。
"我是祁正庭的未婚妻,你是高高在上的容燼,我倒是覺得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辦法。"
頭一次,她自己承認了"未婚妻"這個詞。
緩了一會兒,宋霧像是嫌火不夠旺一般,又添了把柴繼續說,"容氏家大業大,不過是個公關而已,相信肯定比我做的好。"
宋霧把話說的很絕。但心底已經在思考著等下怎麼從容燼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她裝作不在意的輕輕推開男人的胸膛,目光在她身后的書架上游移。
似乎真的在找一本合胃口的書。
蔥白的手指緩緩拂過幾本書的名字,然后在其中一本逗留了一下,容燼目光順著宋霧的手指望去。
那是一本卡夫卡的短篇,在眾多卡夫卡已完成或未完成的書里,它并不算有名,甚至可以說鮮為人知。
《饑餓藝術家》。
宋霧笑了,她笑著把這本書從書立上抽了下來。聲音很淡,"原來這本也在。"
畫風轉得太快,像是剛才兩人的對峙被她忘卻了一般,或者說,不屑再提。
容燼黑眸微微斂,很偶然,這本書他讀過。
宋霧把書翻到扉頁,語氣極淡,似乎已經忘了身后還有人,"我第一次讀這本書,是祁正庭送我的。"
祁正庭祁正庭,又是祁正庭。
包括剛才那個語氣挑釁的年輕人。
宋霧像是一朵渾身帶刺的玫瑰花,來往的人看了看自己嫩白的雙手,只敢遠觀。
但總有人貪戀她花瓣上的露珠,以及聞起來的芬芳,縱使血肉模糊也要伸出手一搏,仿佛一搏就能得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