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宣逸寧坐上玉攆,疲憊的伸手支撐著側臉,閉上了干澀的眼,“走吧。”
“是……”桂祿海見宣逸寧氣色不好,不敢再多言,趕緊招手示意太監宮女起行。
隨著眾人的離開,桂祿海再次回頭望了望這大門上方的牌匾,看著那掉漆刻上去的「鳳棲宮」三個字,幽幽的嘆了口氣,邁步跟上了前面的隊伍。
宣國,避暑山莊。
一縷的檀香,滿屋的幽靜。
“太后,該服藥了。”一名宮女,推門而進,看著愈發顯老的太后,恭敬的福了個身子。
躺在床上的太后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由著宮女的攙扶,慢慢靠坐在了床榻上,看著宮女轉身端藥,淡淡的開了口,“可知現在是什麼節氣了?”
“回太后的話,已經初秋了。”宮女回答,俯身靠了過來,輕輕吹動著湯匙里的藥汁。
“都已經初秋了。”太后歪了歪頭,望向窗外,看著那在陽光下依舊還翠綠的樹葉,一雙眼,莫名的有些酸澀,喝下宮女遞到嘴邊的藥汁,感受那甘苦的味道流過喉嚨,輕輕的勾了勾唇。
曾幾何時,她也像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宮女一般,喂著一名日漸衰老的女子服藥,又是曾幾何時,她親眼看著那名女子慢慢消逝在了自己的眼前。
宮女見太后的神色有些不對,以為是擔憂林婉霞,不禁小聲的安慰著,“太后莫要太過擔心郡主了,郡主雖然神智依舊未清醒,不過身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從她陪著太后離開皇宮開始,林婉霞便瘋了,整日的風言風語,以至于連太后都不認識了。
“是麼,齊妃可有再寫過信送來?”太后并未對宮女的話有多大的感觸,仍舊發呆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回太后的話,今兒一早,齊妃娘娘的第三封信到了。”
“她還真是著急。”太后失笑,混濁的雙眼慢慢凝上了一層薄霧。
忽然,一個幾盡瘋癲的女子映入了在太后的眼中,那女子容貌傾城,卻帶著病態的蒼白,她一個上前,打翻了太后手中的藥碗,并指著太后的鼻子,披頭散發的大笑,“我待你如同親姐妹,而你卻這般的與她人加害于我,你當真是好狠的心,哈哈……不過你別忘了,我死了,不代表你將能隱瞞住一切。”
猛地,太后的眼前場景再次變換。這次,是一片花海,而那個曾經指著她鼻子漫罵的女子,已經頹然倒地,再無任何站起來的力氣,她就是那麼悲哀且憂傷的看著太后,用盡最后的力氣,慢慢動了動自己比紙還白的雙唇,“我詛咒你……詛咒你在下一任郡王找到真愛之時,你將永遠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麼?呵呵……太后眼中的幻影逐漸消失,鼓足力氣伸手打翻了面前的藥碗。
「啪啦!」一聲,白陶瓷的碗摔落在地面上,褐色的藥汁順著那些碎片流淌在地上,遲遲不肯滲入地面。
宮女嚇得當即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太后息怒。”
太后擺了擺手,唇上掛起一份解脫的笑容,“去派人給皇上傳信,就說哀家身體衰竭,望能見君一面,訴一訴往事,以解心寬。”
宮女驚慌失措,忙點頭,連地上的碎片都來不及收拾,趕忙跑出了屋子,去給太后傳信了。
看著地上那片片碎片,太后復而閉上了眼睛,當年的是非她并未想過能瞞天過海。
可當真是要真相大白之際,她竟然還是會疼,這種莫名的疼,是她永遠解不開的鎖,也許只有她親口道出當年的一切,將真相還給那個無辜的孩子,她才能不再疲憊的長眠九泉。
宣國皇宮,萬春園。
涼亭里,擺滿了迎節氣的瓜果,和盤盤精致的糕點,就著初秋的清爽氣候,與著散發出濃濃香氣的熱茶,雖不隆重,卻也雅致。
安陽侯仍舊是帶著一張銀白色的笑臉面具,坐在涼亭的一處,看著對面遲遲才到的年瑩喜,微笑抿唇,“皇后娘娘是無心遲到了,還是故意而為之。雖然本侯一向憐香惜玉,但在宣國,本侯應該是客才對啊。”
年瑩喜面對這個見面便屢出難題的安陽侯恨的磨牙,這男人上輩子絕對是怨女出身。不然一個大老爺們干嘛總是陰森森的專門在雞蛋里挑骨頭?
“皇上如今還沒來,本宮又怎麼能算遲到?于情于理,不過是安陽侯早到罷了。”雖是那樣的腹誹,但她說出去的話還是要委婉的。
“哈哈……!”安陽侯哈哈大笑,“宣國皇后果然能說會道。”
“過獎。”年瑩喜敷衍的勾了勾唇,有些疲乏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可能她真的是時日無多了,最近總是感覺這覺怎麼睡都不夠。
“皇上駕到……!”桂祿海停站在萬春園的拱門前,高聲通報。
已換下龍袍的宣逸寧,一身的月牙白長袍走進萬春園,看著涼亭之中的年瑩喜與安陽侯臉色平靜,在桂祿海以及一幫子太監宮女的尾隨下,蹬上了臺階,走進了涼亭中。
“宣帝的氣色有些差,昨夜沒有休息好麼?”安陽侯瞧著宣逸寧眼角帶出的疲憊,淡然的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