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沈逢西或許會一時出名。可若是想在位置上穩住,就得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不是只想靠著關系,沒有一絲一毫的本事和實力。
還是那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未免想得太簡單。
到底是年紀小,被如此嘲諷,許幼晚從臉直接燥到了耳根子,聲如蚊蠅:“……我年紀小,閱歷淺,要是哪里做不得不對,惹孟瓊姐不高興,您可千萬別和我計較。”
孟瓊聞言,轉頭看向她。
因為穿著高跟鞋的緣故,比她高出小半頭,自然而然成了俯視。
“當然不會。我怎麼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年紀輕不懂事可以理解,但若是心思歪了,那就是怎麼矯,也矯不正了。”
她輕輕柔柔的,又把話鋒給推了回去。
許幼晚頭低得更深,不甘心攥緊了拳:“孟瓊姐教訓的是……”
無論如何,新節目照常開拍,有了主持經驗豐富的原女主持人,訪談現場的氣氛被把控得很好,交談融洽。
中場休息,錄制已經過半。
孟瓊正在看錄制的成片,五十多歲的臺長抱著保溫杯從遠處走過來,她剛要起來讓位置,卻被對方摁住,笑吟吟在她身邊坐下。
“坐著就行,沒那麼多事。對了,聽說小瓊你今天很威風啊?”
像沈逢西這樣的大人物,有點風吹草動圈子里都能迅速傳開,早晨鬧起來的事,下午就已經人盡皆知了,孟瓊并不意外。
“沒有。”她語氣溫和,“只是不希望盈盈受委屈。”
孟瓊不是個會爭搶的性子,更深諳能被搶走的東西并不值得再挽留。
如果今天被降職的是她,她一句怨言也不會有。
只是,卻見不得自己的下屬跟著她受委屈。
臺長對她的話并不贊同:“你自己受委屈也要說,不然你這樣子別人都以為咱們好欺負,什麼貓貓狗狗都敢爬上來跟你搶位置。”
“既然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我就不會怕別人搶。”孟瓊沒有停頓,說,“至于其他的,她喜歡就拿去吧。”
如果許幼晚要的是她現在導演的位置,孟瓊倒真會給她足夠的尊重,甚至會把她當成一個對手公平競爭。
但如果,許幼晚覬覦的是沈太太這個身份。
那就隨便吧。
她不在乎,也不在意。
說這話時,她眉眼半斂盯著攝像屏幕,根本看不出來一點生氣或者氣憤的樣子。
臺長話一哽,沉默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出來。
這姑娘是他看著過來的。
當年小小一個的時候就跑來臺里當助理了,什麼苦都肯吃,最有韌勁也最能忍,像塊沖破泥沙的頑石,可以質樸,可以堅韌。但凡是見過她的人,都會被她身上那股真誠和靈氣打動。
可自從她嫁入沈家那年之后,鋪天蓋地的非議和罵名便如風暴般從不停歇。
不過幾年時間,這時再看她,就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像是經歷了暴風泥沙過后被沉寂在土中,心如死灰,無波無瀾。
和自己閨女一般大小,到底被千錘百煉打磨了多少遍,才能有如今這副模樣?
臺長低低感慨一句:“好姑娘,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就是這一句話,這一句夾雜著心疼的感嘆。
那些在內心深處隱藏的很好的情緒,像是在這一刻破閘而出,被放大了一千倍一萬倍,如洪水如潮汐奔涌,孟瓊握著對講機的手指尖發澀,輕輕抽動了下,疼得她麻木。
靜靜地,也在心里問了自己一遍。
或許是當年愛昏了頭,一股腦闖進營造的夢里。
現在夢碎了。
她也該清醒了。
——
畢竟是拍攝第一天,有很多瑣碎事要忙,等到孟瓊收工,已經錯過了要接佑佑的時間點。
手機里是早教老師發來的消息。
【佑佑媽媽,佑佑剛才已經被爸爸安全接走了。】
她將手機熄屏,和員工們道別后回了別墅。
沈逢西不喜歡別墅里有其他人。所以結婚三年,兩人沒雇傭過保姆,幾乎就是上門來做清潔的保潔,以及做完飯即走的廚師。
孟瓊回去時,天已經黑透了,冬天的北城總是黑得這樣快。
佑佑正坐在兒童椅上帶著個小圍兜抓蝦吃,看見她回來,咧嘴笑起來,朝她炫耀碗里的蝦仁。
“媽媽看,傻。”
沈逢西戴著一次性手套,慢條斯理坐在小家伙身邊給他剝蝦,修長的十指將蝦掐頭去尾,剝得十分干凈,放到他碗里。
“跟我讀,蝦。”
佑佑小嘴塞得滿滿的,看著爸爸的口型照葫蘆畫瓢:“傻……”
“……行了,吃吧。”沈逢西唇角扯動了下,又給他往碗里剝了三個,才拆了手套去洗手。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孟瓊一眼。
兩人也毫無交流,像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兩個陌生人。
吃完一頓飯,佑佑困得眼都睜不開了,好幾次小腦袋都要栽進碗里,索性被孟瓊帶到臥室去睡覺。
哄睡小家伙后,孟瓊放輕腳步走出臥房關上門,恰好和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撞了個碰面。
四目相對。
僅一眼沈逢西便率先收回目光,轉頭將藍牙耳機調整了下位置,繼續和電腦畫面中的客戶商談合作,自動將她忽略,語氣平穩,在這場談判中始終帶著游刃有余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