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長照著鏡子,可能是最近吃胖了,襯衫最頂端那個扣子怎麼也擠不上,深吸口氣,繃著股勁,費力給扣上了。
高興自然是高興的。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謝謝我那位朋友。”
臺長現在算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里得意極了:“那還能怎麼感謝,讓你那位朋友過來,就是咱們全臺人一人請他吃一頓飯都沒問題!”
總臺請都請不來的人物,讓他們北城電視臺給搶了先,這說出去,還不得讓另外幾家地方臺眼紅個四五年的?
那可是聶老師!
是聶老師啊!
臺長光是想想,就已經露出了沒出息的笑。
為了迎接聶老師到場,臺長從一兩點就開始鼓動起所有臺里人開始準備了,鋪紅毯布置休息室那都是最基本的,還專門請了幾輛專用車過去接聶老師的團隊。
半晌后,車回來了,可人沒接著。
臺長站在電視臺大廈的門外,看著這幾輛空車臉都被凍僵了,有些愣神:“什麼意思,聶老師不來了?”
聶老師那邊的團隊打來電話,只說聶老師還正在河邊釣魚,等會兒釣完魚就來了。
臺長連連應聲,就這麼又等了好一會兒。
結果繃緊了一整個下午,人也沒到場,都快到了下班的點,所有人也早就沒了最初那股熱情和興奮,站得腿都酸軟。
“臺長,聶老師是不是不來了?”其中一個男導演抱怨,“你說白讓我們在這等了一下午,不來也好歹提前說一聲啊。”
“聶老師也是你能說的?”臺長壓低聲音回頭罵了他一句,又抬頭看了眼外邊天,默默嘆口氣,知道這位老爺子的性格不好琢磨,只說,“算了,今天就不等了,都先回去干自己的事吧。”
大家都零零散散正準備散開。
可就在這時,聶老師來了。
他騎著輛過時很久的自行車,車閘都生銹了,筐前放了個魚桶和一些釣魚的便攜裝備,身上那件藍色的羊絨衫也有些舊,頭戴著個漁夫帽和墨鏡。總之整個人看上去并不怎麼顯眼,臺長幾次將他認成了過路的路人,并未在意。
聶老師將車子停到一旁后,拎著個魚桶慢慢悠悠走來。
直走到跟前,看見這有些熟悉的走路姿勢,臺長才認出來:“聶……聶老師?”
“趙臺長,許久不見了。”
聶老師笑著開口,這辨識度極高的嗓音一亮,眾人都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感覺像是回到了童年時代的某檔家喻戶曉的節目中去。
老爺子今年六十有四,但精神矍鑠。尤其是那派頭極其正氣,用現在網絡上熱議的詞來形容就是長著一張「國泰民安」的臉。
臺長倍感榮幸,帶著聶老師打算去休息室里休息,順便介紹一下臺里現在的發展情況,結果聶老師聽都沒聽一下,直接擺了擺手。
“不用給我介紹這虛頭巴腦的東西,趙臺長,我要真是為了這些,就不會來這里了。”
臺長一愣,尷尬笑了笑。
也是,人家這種老前輩,什麼大場面沒見過,能瞧得上自己臺里這點「輝煌歷史」。
“我這次來啊就是為了做節目的,你把導演叫出來。該怎麼做,該怎麼談,咱們按規矩來。”聶老師晃了晃自己手里那魚桶,語氣悠閑。
休息室里,小寧幫著斟茶。
聶老師啜飲了口茶水,看到從門外走進來的孟瓊。
她上身干練白針織衫,下身一件簡單的闊腿長褲,身上沒什麼贅飾,頭發黑如緞子,身上散發著種溫和而又不爭搶的沉淀,感受到他直視的目光也并未回視,只是禮貌道:“聶老師,那我們開始吧。”
態度不卑不亢。
自如又淡定。
聶老師「嗯」了一聲,就沒說話。
全程將近十分鐘,一直是孟瓊在向他介紹這檔綜藝的策劃流程,有條不紊,也沒有一句廢話。
講到一半,她將策劃書合上。
“前期大概就是這些內容,如果您覺得合適,我們就繼續談。”她看了眼時間,“當然,如果您暫時不考慮的話,就不多浪費您的時間了,希望以后還會有機會可以和您再次合作。”
策劃書才講了一半就和他說這些,聶老師還真有點新奇。
“我要是說現在不考慮,你就不打算留我了?”
“您是前輩,看過的策劃書不計其數,選定與否還不是您一眼的事?”孟瓊說,“如果您不考慮,即使接下來我說再多,也只是浪費彼此時間。”
像這種圈子里的老前輩,每天接到的項目估計比他們臺里做過的項目都多,相不相的中那都是掃一眼就知道了,根本不用多說什麼。
“好姑娘,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聶老師點點自己放在沙發旁的魚桶,“那今天就到這兒吧,我這魚還得放回家里的魚缸去。不然這魚跳騰來去,我心里老惦記著這件事。”
“自然。”孟瓊笑答。
小寧見他真要走了,有些慌神。
這是……沒看中的意思?
就這麼走了?
那節目該怎麼辦?
但孟瓊只是禮貌地將門打開后站在一側,依舊溫聲道:“那就不耽誤您了聶老師,如果下次有合適的機會,我再向您團隊自薦。”